郭统领仰天长叹,“枢密使谋逆,意捧着楚王上位,没想到楚王把他给卖了。昨夜围宫,楚王将枢密使杀了,也不知这对翁婿葫芦里卖什么药。”
“枢密使死了?”秦绾宁惊讶,望着郭微憨厚神色,心里有一种不好预感。
萧宴是不是在铲除异己?
她飞快地转动脑子,琢磨了会儿,拉着郭微道:“只死了枢密使吗?”
郭微继续看着天,想了会儿,“人挺多,臣记不清了,哦,对了,刚刚来消息,楚王妃自尽了。”
秦绾宁拧眉,没有继续问,同郭微话别,打马回王府。
她刚走,城门处又来了一匹快马,郭微瞧了一眼,浑身一颤,大步跑了过去,冲着来人揖礼:“陛下。”
萧宴满面尘土,略有些狼狈,他开门就问:“可见到凌王殿下?”
“凌王殿下刚走,他命真大,竟然毫发无损地回来了。”郭微惊叹,还是一人回来。
让人更觉得了不起。
萧宴睥他一眼,没说话,打马也走了。
回到宫里后,周卫哭爹喊娘地抱着他一顿痛哭,“陛下、陛下,臣想您了。”
萧宴不耐,一脚踢开他:“朕只喜欢女人,对男人没兴趣。”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周卫一怔,臊得满脸通红,“臣对陛下是尊敬喜欢,与男女感情没关系。”
还有半句话不敢说,他对冷冰冰浑身杀气男人也不感兴趣。
萧宴没搭理他,让人去准备汤水,又问起昨日情况。
周卫从地上爬了起来,擦去眼泪,神色肃然:“昨日枢密使来叫宫门,臣不敢开,没多久,枢密使就让人攻门。僵持不下时候,楚王来了,臣以为他和枢密使是一道,谁曾想,他一刀捅死了枢密使。”
瓮中捉鳖计策就这么被楚王毁了。
宫人将热水准备好了,萧宴跳下水,周卫还巴巴地跟着过去,萧宴呵斥:“站着。”
周卫脑子里想到都是昨晚事情,没明白这句话意思,站在了屏风外,嘀嘀咕咕继续说话:“臣在想是不是昨夜泄露了风声,楚王这才杀岳父证明自己清白。陛下,臣觉得一定是有人事透露了消息。”
水声哗啦作响,萧宴没有想周卫话,因为楚王做不了皇帝。
他在想秦绾宁,楚王做不成皇帝,是不是秦绾宁做?
想了一瞬,旋即就将这个想法抛弃,绾绾良善,不会做下这等恶毒事情。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屏风,“楚王事情不必在意,枢密院事情好好安排一下,你去枢密院吧。”
枢密院关乎大周军事派遣,他只用自己信任人。
昨夜事情是他布局,不为楚王,只为枢密使位置。
他能掌控枢密院了。
周卫站在屏风后面发了好一会儿呆,“臣是连升几级?”
“便宜你了。”萧宴不动声色。
周卫欢呼,冲着屏风后影子大拜,“臣谢陛下隆恩。”
萧宴却道:“最近刺客不少,你有命进枢密院就成。”
周卫顿时萎靡不振,“您这是让臣做挡箭牌?”
“不然你以为呢?”
周卫哭出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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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绾宁回府后,去给贤太妃请安。
贤太妃见到她回来,眉眼染着异色,“你在凉山里见到了萧宴?”
“没有见到,在林子里见到了,当时有刺客,我二人共用一骑冲出来。”秦绾宁不动声色地隐瞒下来。
贤太妃颔首,“阿遇去找你了,还没有回来,你回来就好。这次刺客多半是皇帝派来,你要当心些。”
秦绾宁皱眉,萧宴说了不是他做,贤太妃为何一口咬定他?
她没有为萧宴辩解,缓声道:“我回去换衣裳,太妃让人给凌王传话。”
“去吧。”贤太妃答应下来。
秦绾宁缓慢走出庭院,步履缓慢,院子里春景浓郁,处处透着青草气息。她深深呼吸几口气,回屋沐浴。
换了一身红袍,腰肢纤细,唇红齿白,又取了一块玉璜挂在腰间。
白玉红裳,如行云流水,带着自然美。
凌王坐马车进宫了。
萧宴刚沐浴结束,听到禀报声后匆匆更衣就出来了,周卫刚缓过心思,见到陛下欣喜若狂神色后顿时不解。
陛下见凌王这么高兴作什么?
周卫冥思苦想,陛下当着他面又赶回来,整理衣袍,“朕这般如何?”
萧宴丰神俊朗,为帝后多了些沉稳,更如山石一般,内敛沉稳,岿然不动。
周卫仔细打量他,金陵城内依旧好儒雅风,爱长袍宽袖,而萧宴不喜欢。
他趁机道:“陛下换一件,臣给您挑一挑。”
萧宴没有多想就信了,让婢女领着周卫去挑。
半晌后,周卫抱着一件红衣回来了,双手提着肩一抖,萧宴脸色就变了,“不穿。”
男人穿红色像什么样子,俗气、难看。
周卫却道:“您看看凌王殿下,一身红袍,吸引不少姑娘眼光,除夕夜宴上三位郡主更是将眼睛黏在了他身上。您该醒悟才是,红色最让人眼前一亮。红色好看啊,艳雅无双。”
“再者,您这件绣有金龙,天下只此一件。”他指着襟口和袖口龙纹洋洋得意得介绍,丝毫未曾看见萧宴脸色。
萧宴脸色铁青,十分精彩,他嫌弃得说不出话来,绾绾是女子,穿红色,皮肤娇嫩柔软,自然就显得好看。
他穿红色,算什么?
艳雅无双?萧宴一脚踹开了周卫,继续穿着自己玄服去见他绾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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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绾宁初次私下来找皇帝,内侍长一张脸笑得都快僵硬了,小心得伺候着,又问他可用过膳了,可想吃什么点心。
秦绾宁睨他一眼,“姑娘才吃点心。”
内侍长高铭笑不出声来,他跟着陛下不少年了,知晓这凌王殿下是假,但给他几个胆子也不敢说出来。
“是、殿下可要吃些果子呢?陛下这里进了不少果子,品种很多,给您试试?”
秦绾宁托腮,眉眼如画,余光瞥着他:“你跟了陛下多久了?”
“十多年了。”高铭慢慢道。他初见秦绾宁是在一户庄子里,陛下千里奔袭就为送匣子膏药,从那时,他就知晓陛下将这位姑娘放在心口上。
秦绾宁不认识他,萧宴身侧有许多得力人。帝有五大国公爷,那是在明,萧宴在东宫招募能人异士不比帝少。
像高铭这种净身,却是少有。
秦绾宁曾经很仰慕萧宴不仅仅是他长得好看,而是他有收服人心能力。
在大周立国后,帝登上紫宸殿龙椅,她觉得自己配不上萧宴了。
天壤之别,她看得很清楚,经过多年战乱磨砺,自己认识到了权力重要性。
萧宴是个惊才艳艳人,而她不过是养在深闺中少女,无德无才罢了。
那时父亲就告诉她:“太子满腹才学,军功赫赫,知百姓疾苦,懂百姓忧愁,心有江山,胸怀万物,却容不下儿女私情。”
父亲盛赞萧宴,她心中仰慕更深。
那夜城外大雪,将她有希望都打破了。
仰慕人是个疯子。
惊才艳艳与疯子竟然会是同一个人。
秦绾宁收回心思,看着面前高铭:“我从未见过你。”
高铭笑了,“臣初见殿下时候,您不过十余岁,那年臣陪陛下多走了几里地去给您送药。”
时间太过久远了。秦绾宁视线有些恍惚,“我不记得了。”
那件事她记得很牢固,萧宴送她东西很少,那匣子药膏是最珍贵,她记了很多年。
抵不过两年暗无天日日子。
高铭不敢多话,这时宫娥端来果子,他趁机退了出去。
萧宴在这时来了,他问高铭:“她来做甚?”
高铭摇首:“臣不敢问,瞧着情绪一般,陛切记别惹她生气就好,秦姑娘性子倔着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道理,您也晓得。”
萧宴点头,示意他退下。
高铭又道:“今晨楚王递了请罪奏疏来了,就在御案上,您可要过目?”
“不必了,让他继续禁足,枢密使罪责由刑部来定,朕不过问。”萧宴挥手,制定法律后,他不会随意定罪。
高铭揖礼退下去了。
萧宴推开殿门进去了,秦绾宁坐在窗下坐榻上,侧坐着身子,托腮凝视外间。
从萧宴角度去看,能看到她侧脸,雨后海棠般娇嫩,纤细腰肢也展露出来,他凝眸,靠近后轻轻出声:“你在看什么?”
“有些事想问问你。”秦绾宁回过神来,扭头站起身,一双玉手藏在袖口中。
萧宴目光落在袖口上,那里绣了一片竹叶,红裳绣着竹叶,也是很有意思绣法。
他又看向襟口,暗纹繁复,玉颈修长白皙,像极了大雪纷飞之际盛开红梅,真正艳而不妖。
绾绾今日穿是红裳,很好看,红梅般美貌,他复又看向那张朝思暮想脸颊,“什么事?”
萧宴心不在焉,目光一阵飘忽,对面人忽而开口:“我想问问凌王为何与你们分散了?”
“你不知道?”萧宴微有些失望,找他竟是为了其他男人,他眉眼多了几分冷意,不等秦绾宁说话就径直开口:“陈帝发难,你父亲提前得知消息,让我们离开。贤太妃没有得到消息,晚走了一步,被陈军捉到,后来被你母亲救了。”
“就这么简单?”秦绾宁不肯信,“那她腿是怎么坏?”
“朕没在意过,听太后说过几次,说是在徐州时候她身子就不好。”萧宴也变得有些疑惑了,“你问这些是有要事?”
“一问三不知,你这皇帝真是差劲。”秦绾宁也是服气了。
萧宴兀自辩解:“后宅事与前朝无关,朕知晓也是没有用,贤太妃身子惯来不好,乱世中伤了腿也是有可能事情,你来问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
“不知,来问问罢了。”秦绾宁不准备说实话,当年那段旧事还需从太后口中套出话来。
她起身就要走:“谢陛下解惑,想来陛下会很忙,我就不打扰了。”
澜袍下双腿从坐榻上抽了下来,在萧宴面前站得笔直,萧宴心颤了下,“不坐坐?”
“陛下事情多。”秦绾宁直接拒绝,避开萧宴眼睛后,直接就要走,萧宴急道:“给朕一日,朕会查明白。”
秦绾宁径直走了。
萧宴追出去,站在殿外台阶上。
春阳娇柔,放眼去看,红色澜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光色更加明亮。秦绾宁慢悠悠得走着,一步一步,并没有很着急。
萧宴看得出神,高铭在一侧叹气,明明青梅竹马两人竟到了今日地步。
也不知是谁错。
秦绾宁从东华门出宫,没有停留,径直回府去了。
回到府上,凌王还没有回来,她去后院找珠珠。
几日不见,她很想念这个孩子,虽说没有血缘,可是离开后,总是忍不住会想。
珠珠一人住着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一花圃,栽种了她喜欢牡丹花。
这个时候正是牡丹花最娇艳时候,从角门去探头就见到绿叶红花,而花圃里蹲着几只兔子。
珠珠站在花圃外,踮着脚巴巴去看,婢女站在她后面,生怕她站得不稳,自己会摔倒。
兔子们不大精神,脑袋抵着,无精打采,秦绾宁皱眉:“兔子这是怎么了?”
“郡主昨日多喂了些番萝卜,想来是吃多了,今日又想着喂,婢女们就将兔子放进了花圃里。再喂下去,只怕会撑死。”
“这个孩子,今日去我屋里,给兔子们也放假。”秦绾宁宠溺一笑,走过去抱起调皮孩子,“你怎么那么坏呢?”
小孩子见到几日不见人兴奋得不行,抱着秦绾宁脖子就使劲蹭了蹭,直到脸上蹭得通红,才软乎乎地说一句:“想、好想。”
“呦,这句话是谁教?”秦绾宁少不得惊讶,都会说想字了,她问婢女:“玉章公子是不是来了?”
“昨日来过,待了一个下午才走,小郡主可高兴,晚上多吃了几口饭呢。”ru娘高兴道。
“果然是他,小东西,他骗你呢。”秦绾宁摸摸珠珠脑袋,又忍不住亲了亲她耳朵:“会说想字了,不错。我们珠珠可不是哑巴呢。”
她将珠珠放下来,慢慢牵着走回去自己院子里。
两人刚回屋坐下,婢女捧着一只匣子走来,“殿下,公主府给小郡主送来一盒子糖。”
秦绾宁让人端了过来,打开后零散几块,不超过两巴掌数,“这哪里是一盒子糖,分明就几颗,让人给退回去,就说太少了。”
中间肯定被人贪污了。
她要戳穿被人贪污这件事。
珠珠舍不得,拉着她手要去拿,她伸手将人按住,捧起珠珠小脸,“我给你吃其他糖,好不好?”
“不好。”珠珠气鼓鼓。
得,还会拒绝了。
秦绾宁没有办法,让人将奶糖盒子递了回来,取了一块给她,想着不能白吃亏,就照着糖盒里情景画了一副画,让人给玉章送了过去。
珠珠吃了两块,她吃了三块,两人满足地躺在了小榻上。
一大一小,神色一模一样,都是眉梢微微扬起,瞧着舒服,可又透着一股呆气。
呆气两人睡了午觉,一觉至黄昏,公主府又送了一盒子奶糖过来。
满满地一大盒子,没有再被人贪污了,秦绾宁很满意,让人替珠珠收好,又唤来长史询问凌王去处。
长史为难:“殿下回来过,听闻您不在府上,又出去了,至今没有回来。”
秦绾宁眸色微远,想起那日凌王催促她离开时样子,半晌后,神色踌躇,“你下去吧。”
她本想问长史太妃事情,可是又聪明了一回,长史心偏向太妃,她就会打草惊蛇了。
珠珠也跟着醒了,坐在榻上自己玩,她让人婢女进来伺候,又想起殷石安,吩咐婢女:“给殷家送封信,就说陛下在凉山也遇到刺客了。”
信送出去了,天色入黑时候,殷石安这个憨憨又来,照旧提着一坛美酒。
一见面就让人将酒拿下去开,自己拉着‘凌王’说话,“殿下这次因祸得福,想来桃花运必然不减。”
“桃花运?”秦绾宁愣了下,她哪里来桃花运?
殷石安继续维持憨憨本性,大咧咧道:“太后说要王妃不在,要给你选个侧妃,你可晓得,不少姑娘都动心了。殿下这么好看,后院又这么干净,哪家姑娘会不动心?”
‘凌王’殿下一入城就吸引了不少姑娘注意,都有人姑娘曾言要嫁就嫁凌王。她们曾觉得陛下是不错人选,多了凌王后,她们就不想入宫为妃了,‘凌王’殿下谪仙美貌,俊美无双,比起陛下要俊美多了。
秦绾宁听后目瞪口呆,太后会那么好心给她选妃?
八成是在算计什么事,她故作不解:“为何要选妃,本王与王妃琴瑟和鸣,她们来插什么手?”
“太后没有与你商量?”殷石安露出不解,选侧妃这些事应该问过当事人意愿。
秦绾宁摇首:“我不知此事。”
殷石安为难了:“我舅兄妹妹想入凌王府,让我来问问您意思。”
这个憨憨,一出口就将自己舅兄出卖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中午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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