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颔首,示意两人都停下来,继续言道:“我去年年底的时候去过都督府,他们说爱莫能助。”
“这些人拿着朝廷的俸禄不办事,枉我们每年交那么多税。”
“嘘,小点声。”
接着,众人都安静下来,秦绾宁看向诸人,说到朝廷都缄默下来。
“既然大家都有心,不如我们出些银子请人去剿灭海盗,你们觉得怎么样?”老者提议。
陈家拒绝:“朝廷都解决不了海盗,就凭我们?”
“就是就是,你没有看到那些海盗猖獗成什么样子,都督们怕惹事,个个都闭口不谈,我们能成什么事?”
“散兵武人能有朝廷正规的兵队厉害吗?”
萧宴忽而低声说话:“泉州都督府的意思是不管吗?”
众人扭头,却见一青年站姿笔直,面色清冷,一双眼沉得可怕。
“唉,实话说,我未曾见到都督的面,只见到几位副将,他们的意思是都督不会管问。你们想想,海盗杀了那么多人,朝廷会不知道吗?”
“副将的意思不代表都督的意思,凭借我们是难以剿灭海盗的。”萧宴沉声提醒他们。
“其实去年海盗们想问我们抽取红利,只要我们主动将三成的红利给他们,他们就会放我们顺利通过。”老者唉声叹气。
“三成的红利,他们痴心妄想,海上生意本来就艰险,多数有去无回,他们坐在家里就得我们三成红利,我们怎么过日子?”
九人争吵不休,秦绾宁与萧宴兀自有自己的想法。
秦绾宁想起凌王,她记得凌王说过,他待人抢了一座岛屿,就是不知有没有做海盗。
凌王与库勒将军交好,如今在海上又有自己的势力,长此以往下去,对于萧宴而言,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萧宴这次来泉州低调办事,是不是也想铲除凌王在泉州和海上的势力?
“请问老会长,是何处海盗提起的要三成红利?”萧宴陡然问话,“据我所知,泉州外的海域里可不止一处海盗,就算我们交了红利,其他的海盗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说完后,他踱步一处空地上,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舆图打开,指着一处岛屿:“□□座岛上都有海盗,剿灭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倒不如让他们内斗。”
老者急问:“如何内斗?”
“比如我们向这处布林岛海盗投诚给贡品,能给多少给多少,这么一来,其他海盗就会眼红。到时我们向其他人透露消息,我们给贡品,布林岛就会保护我们。”萧宴举例。
老者没有听明白,反问他:“接着呢?”
“布林岛成了其他海盗的眼中钉,届时,我们对外散步消息,会在哪日给布林岛送去一船珍品。到时其他海盗们也会去截,他们势必会打起来,等他们精疲力尽的时候,我们请求朝廷出兵。只要朝廷有能耐,那船珍品就是他们的。利益带来的诱惑最大,朝廷不需我们去求,他们自然会出兵。”萧宴解释。
众人听着青年人的一番解释后神色各异,都没有人及时说话,谁会舍得拿出一船珍品。他们起家不容易,在海上摸爬滚打才有今日的局面,谁都不舍得在身上割肉。
老者也在这个时候坐回了原位上,没有表态,萧宴静静地打量着诸人的变化,他的提议里听起来很简单,可最大的难处是他们自己。
俗语说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没有利益,就没有办法诱惑海盗,更不会让朝廷出兵。
“为什么要让朝廷出兵呢?等海盗们打得你死我活,我们再将船开回来不就可以了。我们又不会损失银子,你们觉得呢?”一人发表自己的言论。
萧宴笑了,冷峻的眼眸中绽出阴寒,“你等他们全军覆没?你当那些海盗都是不长脑子吗?就算朝廷出兵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众人再度沉默下来,雅间内静谧无声。
萧宴果断地见舆图收拾起来,目光在主人中梭巡一阵,最后定在老者的身上:“老会长,您觉得意下如何?”
“大家是什么意思?”老者没有回答,反而去问众人。
问过以后,雅雀无声,没有再敢先表态。
秦绾宁没有参与进去,眉目娇软,漆黑的眸子里皆是萧宴的背影。她见过太多的人,没有人像萧宴这般,将自己的骄傲沁入骨子里。
以帝王之尊混入商贾中,这么一来,就算凌王察觉,也绝对不会想到是萧宴在背后筹谋。
“诸位不如回去想想,张某等着你们的回话。”萧宴神态如旧,丝毫不在意他们的临阵退缩。
话说完后,他就领着秦绾宁离开云阳楼。
回去的路上,遇见不少外国人,红色毛发很多,但红眼睛的却没有再遇见。
萧宴驾车,马车速度比来时慢了不少,慢悠悠地在街上穿梭,到了一街市,他停下马车:“带你吃东西。”
泉州靠海,海鲜很多,不少人用来熬粥做菜,还有人做了虾饼、鱼肉饼。
两人站在泉州城最繁华的街市,商铺林立,小摊摆满了街市,比起金陵城更热闹了不少。金陵城内的百姓行动带着些规矩,不如这里百姓开朗,许多姑娘家相伴出来游玩。
外国的商人在街头上徘徊,问问这个问问那个,显然很有兴致。
秦绾宁站在街口,被眼前繁华热闹的景象惊呆了,萧宴趁机牵住她,以自己的手包裹着她的小手,“去看看吧。”
很快,秦绾宁就拨开他的手,一人径直往前走。
萧宴略有落寞,但很快,追了上去。
秦绾宁买了一块放入虾肉的饼,价格是肉饼的三倍,她只买了一块,自己吃着,没有顾及萧宴。
“自己买。”萧宴叹了口气,将店家内各类品种的饼都买了一份,十几块饼装了满满一盒子。
萧宴自己提着吃,余光扫了一眼秦绾宁,她盯上了糖人。
盯上了没有买,就多看了几眼。
萧宴就这么看着她,微抬的双眸凛冽疏冷,提着盒子的手微微用力。秦绾宁青色袍服摇曳及地,在人间烟火气息中勾勒出几分淡然。
秦绾宁将自己融入这条街市中,快乐在心口蔓延,她许久没有这么肆意玩过。许多年前,她和萧宴常常出门,吃遍整条街,父母不会过问她,她开心又肆意。
她自己走着,不知身后的萧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底满是心疼。
秦绾宁身上有股空灵悠远的气质,眼中满是过尽千帆的沧桑,他不敢正视,更不敢去问。
今日看见了,他就想起秦绾宁要出家的事,闹着玩还是真的?
萧宴领着盒子的手猛地握紧,眼底一片晦深莫测,他抬脚跟了上去,尽力将自己的冷酷散去,“怎么总吃饼?”
“没看到好吃的。”秦绾宁左右观望,忽然又看见了云阳楼的那个红眼女子。
同时,红眼女子也在打量她。
萧宴顺着她的视线去看,什么都没看到,女子走了,秦绾宁也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一间小酒肆。
酒肆不大,里面三五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她未曾来得及多看一眼,红眼女子走进去。
萧宴注意到了,小声提醒她:“红眼睛的女子至今不知国度。”
意思就是他们隐瞒了自己的国度,不为外人知悉。
秦绾宁却道:“就是觉得红色眼睛很奇怪,古神话中记载,红眼为入魔之兆。”
“话本子看多了。”萧宴站在她身前,挡住她的视线,“看多了,她会缠上你,红眼女子不知国度,惯来妖娆,喜男人,爱风流。”
秦绾宁听得脸颊发烫,捂住脸跑了。
萧宴勾唇笑了一声,紧步追了上去。
两人回到船上已是黄昏,瑰丽色的光洒在江面上,循丽多彩,秦绾宁累得直接坐在甲板上,夕阳太美,她舍不得现在回屋。
萧宴也跟着坐了下来,目光远眺,静静地落在江面上,身侧的姑娘弯唇轻笑,肆意张扬。
“秦绾宁,你看这里漂亮吗?”
“美,可惜就是海盗多。”秦绾宁略有几分可惜,她今日听到了商户们的谈话,心中大为震撼,原来还有律法管不到的地方。
她不喜欢金陵,喜欢徐州,却永远不敢回去。
这里比起徐州更为美丽,这是她见过最美丽的夕阳,暖黄色的光凌驾于江面上,江水一色,天水连成一线。
万籁俱寂,夕阳的光打在秦绾宁白皙的面孔上,她的双眸被夕阳照得明亮,若星辰余辉。
“朕来这里就是清除海盗,还泉州百姓安稳的时日。”萧宴底气很足,看向身侧的时候多了一抹柔意。
秦绾宁轻笑:“我说过,你会是明君。”为百姓着想的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