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步走到船头,抬头看着迷茫月色。
这样的时候,他的动作还是这么镇定。须知月色虽美,隐藏在其中的危险却一点都不美丽。
曲星稀拿起船桨,“这个家伙走了正好,这船归我们了。”她笑着叫白江秋,“你回船舱里坐好,我来划船。”
白江秋回头看着她,“你会划船?”
曲星稀一怔。她长在深山里,虽说师父教了她不少本事,但是划船,她还真的没有试过。
她嘿嘿笑道:“划船嘛,应该没什么吧?照葫芦画瓢不就行了?”
白江秋弯腰捡起另外一只船桨,走到另一侧的船舷处道:“一起划。”
云缕飞散,月光变得明亮起来,船桨落下,激起点点雪白的流光。
月色如此清澈,夜风如此静谧,好似这只是一个很平静很寻常的夜晚,没有丝毫危险。
适应了些时候,曲星稀终于掌握了划船的技巧,可以与白江秋一起,随意控制着船的平衡和方向。
她有些自鸣得意道:“看看,没什么难的,是么?冰块儿,你累了吧?回去休息吧,我自己也知道怎样划。”
白江秋看看水流的方向,“放下,先休息。”
他说着,放下船桨起身回了船舱。
曲星稀看了看,现在水流虽然不算快,但也可推送着小船前行,而且行进的方向正是向着北面。
一夜很长,的确应该休息一下,保存体力。如此险恶的环境,万一再受到攻击,必须可以应付才行。
想到此,她也扔下船桨,钻进了船舱。
一进来,立即看见白江秋已靠着船舱的侧壁坐下,正在闭目调息,呼吸有些许不稳。
看这样子有些不对,曲星稀一惊,忙蹲下身问道:“哎呀,冰块儿,你……没事吧?”
白江秋紧紧闭着眼睛,苍白的嘴唇在面具下抿成了一条线,仿佛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他一定是方才便已感觉到不适,但是现在这样的环境,还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隐藏在暗处追踪着他们,只是因为对江海诀的畏惧才没有动手。他若不装作若无其事,便会让他们两个都身处危险。
曲星稀将风灯挑亮,搓着手着急道:“我……我能帮你什么?”
白江秋忽然睁开眼睛,紧紧咬着牙,一手伸向自己腰间。
他的手竟已抖得难以控制方向。
“什么?”曲星稀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什么?我帮你!”
白江秋低声道:“药……”
“在这里么?”曲星稀忙凑过去,拉住他的腰带,手指伸进去摸了几下,果然发现了两个小小的瓷瓶。
“是这个么?”她将那两个瓷瓶都摸出来,放在他眼前,“是哪一个?”
白江秋看了看,“都是。”
曲星稀打开瓷瓶,看是两种小药丸,又问:“一样吃一粒,是么?”
白江秋又闭上眼,嗯了一声。
他的手已无力地抬不起来,曲星稀将药丸一样倒出一粒,用手掌托着,送到他唇边。
白江秋微微抬起眼睫看了看她,目光有一丝凌乱。
这样的时候,还不好意思了?曲星稀皱了皱眉,手往前一送,将药丸塞进他口中。
“哎呀你这个人,有什么难为情的!吞下去,不要谢我哦。”
看着他很难受的样子,曲星稀伸手过去解开了他面具的带子,将他的面具摘了下来。
白江秋吓了一跳,微微睁大了眼睛,锁起了好看的眉头。
曲星稀笑道:“你难受先摘了吧,反正这里就咱们两个,没有别人看见你。”她两只手托着面具,在他眼前晃了晃,“放心,我帮你收着,肯定丢不了。”
灯光下,白江秋的脸色苍白得吓人,运功调息中,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曲星稀手里捏着他的面具,默默叹了一口气。如今,她已明白了这个面具的意义。他戴着这个面具,并不是因为他的相貌,更不是因为害怕别人知道他的身份,而是因为,他的姐姐戴着面具。
他的姐姐白江晓在那场大火中被毁了容貌,一直戴着面具。所以,他便与姐姐戴着一模一样的面具,不在别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脸。
想起藏宝大会那天,他在白江晓面前露出的那微微一笑。
这个冰块儿,虽然长得好看,但那张脸总是那么冷漠。除了对着他的姐姐,从未见过他笑。
曲星稀在他对面坐下,手里拿着面具静静看着他。想起他的处境,又想起他的病。这样的一个人,当真可怜。
现在,他在着急运功想要恢复,因为这样的时候,他实在病不起。就算拼尽全力,也不能被隐藏在黑夜中的对手发现他的状况。
小船在河水中漂流,从外表看,乘舟北上的人好像很随意,夜深了,很安静地在船舱里休息。
可是,就在不远处的水流中,水面不时露出几根芦苇做的管子。这些可以透气的芦苇排成一列,正在紧紧跟随着这一叶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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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