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何乐就见过秦爷笑，而且不止一次，而是很多次。他总有把秦爷当自己爷爷的错觉，可能是他太缺亲人，而秦十三又刚好没有晚辈。
长啸完后，何乐已将心中的郁结排解，因此显得畅快不少。他领头骑在前面，纵马草原。到此时他才有些遗憾，遗憾于不能通过诗文将心中的情绪抒发出来。但想想也就释然，人总有长项短项，他一心放在修行武学上，剩点时间也是军事与治国策。
“我道长风驰骏马，绉兰原上野草深。临安在望浮云里，清秋北顾待寒冬。岁岁只念叩天曲，芃芃尽蔓入朝工……”
不想那久不出声的卫栾，却在此时应了何乐的心境。只是他那诗作的最后一句，却有些大逆不道的嫌疑。
何乐在心中回味着诗文的意境，终是明白栗源丞相为何让自己找他来。卫栾无疑是有才华的人，而且他心心念念的就是国事。其实大周朝要有救，希望就在这些平凡人身上，包括卫栾，也包括程宏甲，他们原本只是大周朝最普通的人，不是世家，没有背景，却心系家国天下。比起那些既得利益者，他们的理想更纯粹，他们的意愿更强烈。
反观申屠家那样的大世家，他们只会考虑家族存亡，而国是其次的。当有机会选择时，他们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最有利的一方。除非是羯人这种连人也吃的外族，其余势力都有收买他们的可能。
“芃芃原上草，历历睹浮尘。车马往来疾，却无道可行。绉兰原尽处，临安何所居。今朝朝天子，涤去世间身……”陆十二跟在倩倩身后，也跟着吟出一首五言诗，将他此刻的心情尽付诗里。
其实在他的诗中有点正是形容绉兰原一大特色，这绉兰原上千年往来的车马，也没有压出一条路来。就算冬季百草枯萎，来年原上又会长出密密麻麻的芃草。
“也不会让你们卖身的，我会给你们最大的自由。所以不要想得多难。真要难了，你们也可以离开，绝不会阻挡。毕竟是这该死的乱世，没有谁有义务随着陷落。”何乐停下来，觉得有必要让他们安心，别搞得去赴死般。
“那你呢，陷落时你会怎么选择？”长孙文婷忍不住问他。
何乐平静看看她，又转头看向临安城。
“有些事总要去坚持，若没有人坚持，世界也就没那么多精彩。”何乐的话有些玄，大概只有懂的人才懂。
“我知道，当时连安王都敢砍，就没你不敢做的事。”柯智宇笑了，笑得特别灿烂。这才是他想跟随的人。黄九官只是收留他，但何乐是真正懂他的人，现在他也懂何乐了，所以他很开心。
何乐哑然失笑，想不到他竟懂自己，很好的开始。
“是啊！就没他不敢的事，所以我才想留下来看看，他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司空行接过话。
何乐被司空行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如是讪讪的笑笑继续往前赶路。只是经此说开，众人间那种惴惴不安也消散去。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从早上出发，他们也就在中途休息片刻，但远远看到临安雄城时已是临近午时。队伍中只有何乐、吴召娣、司空行三人来过临安，其余人都是第一次见识到传说中的临安。
尤其是青莲教中几人，他们对雄城的概念还停留在磐城上。但当他们见到这座整个世间最大的城池时，还是被震撼。有超过一百多万人居住在临安城中，日常更是有几万人进出。随着战场的远去，临安城的四门也全部打开，附近的百姓又恢复往常习惯的生活中。
磐城也确实可算人间奇迹，但也只是奇在高和统一建造的房屋。临安城就如同一座不停吞吐人的怪物，在其内部是各具特色的建筑，就算是武安帝那个疯子，也舍不得摧毁临安城的内部。实在是因为临安城的内部太精彩，是集千年文明传承积累下来，谁毁掉它都是千秋罪人。
“里面真的有百万人吗？”看着高大的城墙，往左右延伸一眼看不到边缘。长孙文婷惊讶的问。
卫栾很认真的点头，然后才看向风飞燕。
百万，现在青莲教对外宣称拥兵百万。而一座临安城就有百万人居住生活，还不算十几万驻军。
“听说里面应有尽有，只要能想到的，都能在临安城买到。”陆十二接过话头，也是想融入大家。
“是，就算是人也能买到，各个年龄段的都有，男女老少。”吴召娣是临安城内燕子堂的人，对临安城内黑白事务多少知道一些。
陆十二还想说磐城上没有，可想到白峰塔，他又说不出话来。
“至少在临安城，有明码标价。”卫栾想争辩，还是很无力。
“很多人是被牙行坑蒙拐骗来的，有些女孩吃多了mí • yào，还会落下痴傻的毛病。明码标价只是对有钱人，因为那是他们定下的规矩。对穷人，有些行当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吴召娣对此很有发言权。她见过太多，可她自身都难保，所以只能看着却无力帮助。
“我想建个收留女子的地方……”很少出声的倩倩却在此时极有力的对何乐说。
何乐很想装没听到，但又不得不搓着鼻梁表示考虑。
“乱世中百姓最可怜，而女人尤其可怜……”倩倩又加上一句。
“先回城，回去后再看看要怎么建。前段时间到是查抄不少大宅院，若是没被皇上赏赐出去，我可以试试。”倩倩后面的话让他触动很大，他总是极力避免去想自己的母亲，其实他似乎也忘了那段经历。
倩倩没有逼着他表态，而是很自然的垂下头，自袖中抽出一方手帕戴在脸上，遮住她那惊世的容颜。
陆十二自然难免会在心里泛起苦涩的情绪，但总算他渐渐能放宽心态。毕竟一贯以来何乐的作为对得起坦荡二字，何况当初还是他求何乐去救的人。
“我也要跟着倩倩姐姐！”长孙文婷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还很迷茫，在新的地方，与新的人群之间交际。
“嗯，我也觉得很有意义。”风飞燕看向卫栾，不知道自己是否也想去，或者会有别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