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的凌晨丑时三刻,在朝廷联军的中军大营里,袁老将军并没有休息,反而是披挂铠甲坐在营帐中间。
从傍晚收到的少量情报分析,叛军已经出现异动,只是因为情报数量有限,无法进行全面的对照。但作为老将军,袁义承还是察觉到异常。所以他第一时间作出调动,让所有的将士披挂,所有的士兵准备停当在营房待命。
彼时在叛军营中,吴定远正做着各种调动。他从少量的情报中获知何乐并未回到虎贲营,而是再次失去踪迹。所以他决定趁此机会进行偷袭,时间就定在寅时三刻。可他也知道并没能将临安联军的所有谍子清除干净,而是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只是现在已箭在弦上,所以他仍然决定冒险一试。
但在寅时二刻时,发生一件事,让整个进攻的时间往后拖延近一个时辰。那时来了一个人,紧急要求见吴定远。也就在叛军的中军营帐内,吴定远亲自见了这个突然而来的访客。
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整个进攻的势头被打乱,然后才在一个时辰后发兵。至于来见吴定远的人,则在后来再没人见过。
离此更远的东田城内,武安帝早已入睡,对他而言酒足饭饱睡前娱乐完成后,最重要的就是睡觉,这时就是天王老子来他也不管。所以就算知道今天可能发起总攻,他也是先睡为敬。想着这次有吴王爷坐镇,总该让他那个该死的哥哥吃败战了。
对于吴定远,武安帝还是有特别的信心,主要是几次神乎其神逃脱。不然以他的能力,早就在何乐带兵杀入宫中时将他擒获。此后每每关键时刻都是吴定远带着他选择最正确的路线逃脱,所以他对擅跑的吴定远越来越有信心,总觉得有天一定能助他夺到帝位。
只是武安帝并不知道,此时的吴定远正失去往日的镇定。因为临安联军中的何乐,也因为刚刚拜访他的人。所以当他在卯时三刻发动进攻命令时,其实心里已经完全没有底气。
唯一让他心安的是,这时临安联军虽做出正常的应对,但敌军阵营中并没有出现何乐的身影。
在此之前何乐就奇怪的布阵,其实是吴定远受高人指点后刻意摆出来迷惑对方的口袋阵。主要目的是分化兮州兵,以此为借口将兮州兵混入其他兵种中,为他最后铲除龚易斌做准备。
原因很简单,龚易斌的三号亲兵察觉到他会反出叛军阵营,所以提前向吴定远通报,更是说出龚易斌与纪伶郎的关系。那名亲兵发现一号亲兵失忆后,就知道问题不简单,所以为自保而选择向吴定远告密。
对于龚易斌是否会叛,吴定远并不确定,他只知道这个世道里人心是最易变的东西。别说什么忠诚,在他看来就算是贞洁烈妇,在活下去与被吃掉的选择面前,多数人还是会选择活,就算是没有尊严的活。
反观何乐就不同,他认为人活着就该有尊严,否则与野兽没区别。
所以吴定远活得更现实,而何乐活得更累。如果不是何乐早早的将严威给杀掉,其实吴定远也可能会选择投降。他当然能看清大势,也知道武安帝非明主。只是在何乐杀死严威后,他就已经没得选择。当然就何乐而言杀死严威是必须做的事,在那个时间关头如果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和栗源都将万劫不复。
所以历史总是矛盾的,看起来会更合理的安排,在当时却是不可行。反而是看起来不可行的方式,反而成为推动历史发展的关键步骤。
只有当何乐杀死严威以明志后,原本还在摇摆不定的中间人才开始选择站队,因为他们已经没得选。正如要是杀死武安帝,余下的叛军也将没得选,只能投降。
只是现在,吴定远又一次犹豫,来人的话一直回响在他耳边,究竟要不要这么做,这么做的后果会如何。
他不敢确定,只知道那或许不是最好的办法。可惜很多时候人都是身不由己的,哪怕他现在身为王爷,其实也不过是替二皇子争夺王位的士兵。
“宣龚将军来中军大营听令。”巨大的营帐已经开拔,坐在移动营帐内的吴定远思虑再三后还是发出那道命令。
随着叛军夜袭的脚步,临安联军的反应也是稳扎稳打,并没有因为夜袭而慌乱。在虎贲军中,张三已由专人护送着迁往后方。情报工作到此时已经基本暂停,接下来将是血肉交织的磨坊,情报的所有价值便是为这刻少死一个、多赢一分。
虽然何乐没能及时赶回来,但有虎贲军在,大家的军心并没有乱。当叛军的先锋队第一次冲营时,甚至能听到虎贲军中嘲弄的欢呼声。
为此次反击战,吴定远已经准备多日,共有三十万军队参与,对外宣称五十万。主力队伍中共有二十万中坚力量。包括兮州兵在内,有近五万骑兵,全是上过战场的老兵。十五万步兵更是经历过多年与青莲匪人的战事,虽然在此前战役中受到挫折,但受武安帝颁布的新政影响士气反而有所提升。
而临安联军实际可战之兵不足二十万,真正的中坚力量不到五万,而作为核心战力的虎贲军不到一万。最让吴定远放心的是何乐似乎没在,作为临安联军的精神领袖,却一再消失肯定会影响军队的士兵。战事中,士气从来是此消彼长,而士气又代表着战力。
“着左前卫、右前卫于一刻间完成合围。着左中卫与右中卫稳步推进。着中卫骑兵营待命。着突击营准备。着屠虎军即刻赶到预定地点。着所有后备军原地待命。”随着吴定远一道道命令发出,传令官开始奔忙起来。
不到一刻各部属依令而行,整齐的、零乱的脚步此起彼伏。吴定远还是首次指挥如此大的战役,难免心中会忐忑不安。但他更担心的是兮州兵,那是一支战力强悍,却也桀骜不驯的队伍。用得好就是核心战力,用得不好就是捣乱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