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
何乐同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因为何乐知道李庆奎肯定是与天机处有着某种关联,所以才会被天机处的人所利用,对此本身并没有太大问题。最关键的问题在于,他所做的事情对于大周朝内部的团结稳定有着极大的伤害。而最大的伤害在于他杀了地匦局的人,而且手段残忍,连同对方的家人都没有放过,这就叫做坏了规矩。
“当年我在天机处也曾经为朝廷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但是随着北朝的溃败,我们这些天机处的旧人却成了没人搭理的累赘,只能够在角落里呆着。所以当原先的旧人联系到我的时候,那种高兴的心情想来侯爷可能也无法理解。所以对于天机处要求我做的事情,我都是尽力的去完成,因为那会让我感觉又回到了当年的状态。当然他们也给了我不少的好处,才能够让我攒下这份家业。其实我也明白,如果我们这些人不能够闯出来,那这份家业终究不会是我们自己的。”
说到这里李庆奎凄然一笑,算是临死之前对于多年来的隐忍一份嘲弄。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如此追求享受的原因,因为他始终将这种享受当做随时都可能丢失性命的补偿。所以他才能够保持平常的心态,始终保有自裁的决心。
“半个月前有人过来,让我想办法在摩伽陀人与大周朝人之间制造一些摩擦。他们觉得不能够让摩伽陀人安心的在这里安居。虽然我也比较困惑,因为我知道摩伽陀人的到来,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我朝的实力。毕竟连年战乱,我朝的青壮年损失大半。而且当时还在筹备西征的大事,也需要很多青壮年的加入。但天机处的命令我也不得不执行,所以就安排了一些手段。目前来看其实并没有起什么作用,因为摩伽陀人比我想象当中的更加忍让。据说他们是得到了他们神的神谕,所以才会如此的隐忍。反而是这边的大周朝人,却很容易被挑动。他们很多人根本就看不到长远的利益和好处,只看到眼前被侵犯的那点蝇头小利。如果不是摩伽陀人一直隐忍,可能大的摩擦早就已经发生。”李庆奎絮絮叨叨的说着。
“其实昨晚发生的事情并不在我的计划当中,我也没想到何文礼会去找来那两个痞子。他做的那些事确实没法看,其实也不符合我的行事标准。但我知道这些事情做下来,罪头都在我这里。所以侯爷如果要处罚,我全部接着就是。只求侯爷能看在我当年在北朝时为朝廷做过的一些事,立过的一些功,能够尽可能的免去我家人的责罚,就算是让他们去澜江以南也行。”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去澜江以南就相当于是被流徒之刑,能有曹老爷子那种胸襟的人毕竟是少数。尤其是在临安城附近的人,就更是如此。而能够在临安城内出去的人,都会天然的有着某种优越感。这就像是一个身份等级证明,自然而然的就会产生出来优越感。
何乐默默的听着,没有任何表示。在沉寂了至少有三息的时间后,他才开口说到:“把你的上司交出来。至于如何处置,会需要调阅你的资料。天机处的档案临安应该还是有一部分被保留了下来,我相信能够找到你的记录。”
“谢过侯爷。但我的上司只是单线与我联系,每一次都是他主动现身找我,我也无从知道他在何处。”李庆奎对此无话可说,他知道天机处有天机处的规矩,何乐同样也有他的规矩。他如果没有能等价交换的情报,确实很难换取何乐的宽恕。
“所以说你现在根本就没有任何价值,对不对?”何乐并没有觉得在浪费时间,他知道对面的这个人很有价值。
果然,李庆奎的眼中有着某种挣扎,那是道义与私心之间的对抗。他知道自己已经是必死之人,但是现在他能做的是为家人谋取一条活路。
“有一次,只有一次。我远远的闻到了他身上有股很特殊的味道。”说到这里李庆奎停了下来,定定的看着何乐,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但很可惜,他并没能够从何乐的脸上看出任何的信息,所以他只能够停下整理好思绪,然后继续说:“十里外的小市口,有一家专门做桃花酥的店铺。这家店铺是七年前开起来的,他们家做的桃花酥味道很难吃,所以一直没有什么人去观顾,但是这家店子就一直开着。我也是三年前偶尔从那边路过,曾经闻到了那种特殊的桃花酥香味。”
“可能侯爷也不知道我的鼻子很好,能够闻到极淡的气味,而且会一直记着。”李庆奎最终没有把话说透,这就像是一个非常专业的情报人士,懂得把话说到几分就足够让人明白。
何乐听了他的话,自然明白他在暗示什么,那就是说。李庆奎的那个天机处上司就是在十里之外开桃花酥的老板,或者与之有关。不然的话不可能会有那种特殊的气味。因为他已经说过,这家店铺的桃花酥得非常难吃,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人去买,尤其是这样的世道里就更加。
当然也并不能够排除,他的那个上司只不过是刚刚吃过桃花酥,所以身上或口中带有那种特殊的味道。只能说明李庆奎的上司或许与那售卖桃花酥的店铺有着某种关联,因此李庆奎所说的话只能是作为一种线索。
何乐看着眼前这位曾经为北朝办事的旧人,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他不知道这样的人最终应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或许他曾经在北朝为大周朝立过功劳,但是随着北朝的溃散,这些人并没有选择继续为南朝廷办事,而是选择了隐于民间。
对他们而言,他们或许忠于他们的事业。但对于南朝而言,实际上他们已经成为了弃子,成为了一种不被认可的存在。所以现在何乐对她们同样是矛盾的心情,难以想出妥当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