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名书史没想到何乐会突然点他的名,让他也是吓了大跳,只得颤颤巍巍的从第二排爬出来,跪在地上狠狠的给何乐叩首后,才说:“启禀侯爷,开州境内共有十万零三千亩熟田。去年共记开垦荒地三千五百亩。但去年因灾荒,仅可向朝廷纳岁贡三万斤粮。”
去年开州境内有报饥荒,相关记载可在朝廷有关文书中见到。所以那州府书史倒也并没有说谎。同时他所报的数据,与何乐印象当中倒也还对应得上。因为有报饥荒,所以开州境内的岁贡也相应的有所下降及减免,以一州之地仅需纳岁贡三万斤粮,对于朝廷而言可算是格外开恩。
但若是考虑到开州地处偏远,又与那南荒蛮夷土著接壤,所以建隆帝在位时也确有用怀柔之策进行处置的想法。
砰的一声,就只见何乐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桌上。然后才说:“开州境内去年风调雨顺,水源充足,更是不曾遭受半点虫灾。灾荒之言又何从谈起!就你们这些个以笔为贼,窃国之利,该当何罪!”
那名州府书史没想到何乐此次过来前,早已做过调查。在开州境内,别说是去年,就是十年之内都不曾发生过灾荒。建隆帝时期,十年来开州全境风调雨顺,水源充足,土地肥沃。仅是已开垦的熟田便达到二十万之巨,生田仅在去年时已经又新增七千五百亩。
并且那七千五百亩本不该收岁贡的生田,也同样被他们巧立名目征收铁器税。那所谓的铁器税,就是生田必须重新犁过,要重新犁过就必须要用到铁犁。可铁器在大周朝多数州府是严禁私自售卖的。如是那铁犁就必须从官府指定的铁匠处购买,但所有的新犁会在原本售价上加新的铁器税。
借此机会,各级县府衙门得以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一个个中饱私囊,横征暴敛。而在申士腾的手中,却有良田便达到五万亩之巨。并且他所插手的农田不仅仅是最为肥沃的地区,更加严重的是,他所插手的农田不用上缴任何的岁贡。
在此之前,兴庆帝曾经颁布新政,以免除农民的赋税。但是如此好的惠农政策却并没能够传达下来,而是被州官一级就拦截掉,并没有继续往下传达。所以照此情况发展,朝廷所颁布的惠农政策,只会停留在州一级的衙门口。等到时候,州官们仍然还会继续收取农田赋税,并且不用向朝廷上交一分一毫,而是会被中饱私囊。
如此恶相,其实早已不止开州一地,而是在整个大周朝境内比比皆是。并且很多情况都已经被地匦局获知,但他们所侦测到官员对百姓的贪没,却在很大程度上并没有反馈到帝王那一级,而是卡在地匦局的州级或者是地匦局总部这一级。
并且大家似乎都形成共识,不觉得类似的情报会有损朝廷的威仪,而是理所当然的形成一种默契,认同州官们的做法。只要他们不去在明面上反对朝廷,不会在暗中谋反谋逆,那所有的贪没行为便会得到最大的容忍。
但是此时的何乐,却是对如此行为深恶痛绝。所以他才会直指痛处,怒斥到:“朝廷会有今日不堪,正是因为你们这些食腐蛀虫从中钻营取巧、尸位素餐。一个个不思朝政,只求私利。如此日复一日,大周朝也让你们给蛀食得四面透风,难以遮风避雨。稍有动荡便会坍塌送命。若是我今日不来,你们便敢一直欺上瞒下,便敢任由一名商贾在境内养兵蓄锐,意图不轨。而你们只需要贪图享乐即可,没有任何一个人曾经为朝廷真正担过忧出过力。只要有风吹草动,你们这些人必然会作那墙头草,左右逢源。原本我这次来,只是想着西征之前看一看这边的情况,看看后勤保障是否健全。但让我想不到的是,你们这些人居然敢胆大包天,不仅已经到无法无天的程度,更是火中取栗,毫无廉耻敬畏之心!要我看来,你们这些人一个也不用留了!”
何乐的话,让跪在地上的众人全部真正慌了手脚。他们想不到何乐竟然准备将他们所有人全部一锅端掉。原本在他们看来,何乐到此不过是耍耍官威。有可能会做出连根拔除掉申士腾的举动,但应该不敢把他们怎么样。毕竟如果将他们也清除掉之后,整个开州境内就再没有州府官员。
没有州府官员,那整个开州也就得乱套。乱套的开州绝对不是朝廷所想要的,毕竟他们都知道朝廷正在备战西征事宜。此刻对朝廷而言,最重要的便是稳定。只有稳定的后方,才能够确保前方战士安心作战,才能够确保后勤补给不会中断。
所以他们这些人也可以算是有恃无恐。对于自己的顶头上司,对于那曾经给予自己无数好处的商人,他们都能够泰然处之,而不用担心那把刀会落在他们的头上。但何乐此刻话锋一转,竟然直接拿着刀在他们头顶挥舞。所以他们这些人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全部伏倒在地上大呼冤枉。
是啊,他们确实很冤枉,很多恶事他们都没有参与,而是交给申士腾去做的。他们没有沾染百姓的血汗,他们只不过是在关键的时刻漠视百姓利益受到侵害,而不行使朝廷赋予他们的权利。
如果真要去治罪的话,他们最多也就是个玩忽职守罪,是个渎职罪。而这些罪名都罪不至死,甚至有些也就只不过革职查办。
那样的话,他们依然能够怀揣着这些年收受的好处,随便找个风景宜人的地方也能够安享晚年。甚至当那刀兵之祸降临的时候,他们也能够躲进深山野林之中,保自己一家人的安全。
可是现在,何乐却不不顾朝廷的历法,直接拿着刀在他们头顶上晃来晃去,这样的不讲规矩,终于让他们有些恐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