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当老太太面临最大的危机时,第一个想到的仍然还是徐老头。她明白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人在最危急关头站在自己背后保护她,帮助她。如今她又领着自己的外孙女小雅,穿过那破败的街道,来到了徐老头的家门口。
在徐老头的家门口,总能闻到一股肉放久了之后的腐臭味,以至于大家都不愿意来此久待,因为容易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
当老太太走到门口的时候,徐老头便已经主动的将门打开。看着这个自己心仪了一生的女人,还有她的外孙女,徐老头立刻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事。实际上小雅的模样与老太太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年轻时的老太太属于那种英姿飒爽的女侠,与小雅那天生妩媚的模样完全不同。
“出了什么事?”徐老头直接皱起眉头看向老太太,他知道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老太太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外孙女领到自己这里来。
“出了很大的事,我今天必须出城去。”老太太同样没有半句废话,直接拉着小雅的手进了这间破坏且臭烘烘的屋子。
小雅应该是第一次进入如此破烂还臭气熏天的简陋小屋。因此她也没有想到小屋内的情况会如此的令人作呕,同时也明白了为何这个徐老头会被人称为屠夫。因为在这个小屋内,摆满了各种接近腐烂的骸骨,那奇臭无比的气味正是从这些骸骨中散发出来的。即便是身处在赌档那种混乱的环境当中,小雅也还是无法忍受这里的难闻气味,加上她又怀有身孕,以至于刚一进入房间便立刻狂呕不止。
老太太将手放在小雅背上,轻轻拍打着。同时她也使上了一点内劲,如此几下轻拍之后小雅到也能稍微缓和不少。
“你徐爷爷练的是尸腐功。这些都是羯人剥剩的羊骨。他需要从这些骸骨当中逼出尸毒。”老太太也知道这样的场景可能会引起小雅的误会,所以也是简单的解释了两句。
其实她还有更多的话语没有说,这么多年她之所以没有同意与徐老头在一起,并不是因为他练了这种邪门恶心的功法,而是基于其他情感上的原因。反而对于徐老头会去练这种让人恶心的功法,她实则是充满了愧疚感。
因为当年他们年轻时,徐老头也还没有开始练尸腐功。那时老太太拒绝了徐老头提亲的想法,于是徐老头便在斗气之下说他要去练那让世人厌恶的尸腐功,他要以这辈子都不娶亲来证明自己对老太太的真心。
那时的他们都很年轻,老太太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却不曾想徐老头竟然真的将此言付诸行动。从那之后,他便依照尸腐功上所记载的邪门之法开始修炼。等到他的尸腐功有所成时,徐老头的双手之上也早已沾满了尸腐之毒。
若是寻常的外家功高手与他对战,只要被他的手碰到,便会立刻沾染上尸腐之毒。那尸腐之毒很难清除,甚至可以说尸腐之毒没有真正的解药,只能够依靠徐老头隔段时间吸取体内的尸腐之毒,才能让中毒者得到缓解。
也是因此,尸腐功也可算是一门十分歹毒的外家功法。若不是身处在北地这种特殊的环境下,徐老头可能早已被名门正派的外家功高手联合起来除掉了。
老太太对于徐老头的选择,很多年后自然也是万分后悔。毕竟她当年选择的对象,早早的便已经离开人世,她只能独自含辛茹苦带大女儿。结果她们一家又逢乱世,一直到如今,她都一把年纪仍然还要为孙辈操心。
人生有时想想也是充满了纷乱和错愕。也许当年她答应了徐老头的提亲,后来很多的不幸也就不会发生了。因此越到后来,她越是不敢去接受徐老头的善意、爱意。
小雅强制忍受着不适感,但她稍一呼吸仍然会闻到那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
“等半个时辰,我让人把你们带出城。”徐老头认真的看着老太太,这个他爱了一辈子的女人。哪怕到了今天,他已经将那份爱当成了一种习惯。再想起来时,仍然会在他内心的那一方深潭里泛起简单的涟漪。
你要说他心中会不会有责怪老太太的绝情,其实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点。可最终还是那浓烈的爱意占据了更大的比例,以至于有时他都会想不明白,自己对于老太太究竟是亲情多一点,还是爱意多一点,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就是会要委屈你们一下,只能够躺在那里载出去。”徐老头指着一个平板车说。那个平板车上此时已经堆满了腐臭发黑的骨骸,那是已经提取过尸腐之毒的骸骨。对于徐老头而言已经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因此才会被抛弃。但即便如此,这些骸骨仍然会被人用马车拉着送出城外,在那里,那些不得入城的饥民们还会从这些腐臭的骸骨当中榨取出最后一点剩余价值。这就是如今的北地,食物循环的最终极环节。
老太太点了点头,对此没有任何意见。而小雅看着那一堆腐烂发臭发黑的骸骨,早已无法忍受,直接将腹中所有食物全部吐了出来,甚至吐到只剩胆水。
徐老头看着也只能无奈的收回目光,因为他甚至想表达安慰的拍她几下都做不到。谁让他的双手之上沾满了尸腐之毒,随便拍几下就能要掉小雅的半条命。
看着那令人作呕的平板车,小雅脸上也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厌恶。尽管她知道这辆平板车或许真的能够确保他们逃离安澜城,但是那种与生俱来的厌恶感也同样那么的强烈。即便是在生死考验之间,她也仍然无法让自己接受如此程度的脏乱环境。
于是她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外婆,希望她能够有更好的办法。否则她很难说服自己,藏身于如此肮脏的平板车上,与那些腐臭的骸骨一同经历漫长的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