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等到这名大周朝遗民的守军,发觉自己刚刚喝斥的竟然是一位尊贵的羯人时,便立刻吓得屁滚尿流,忙不迭的整理好衣冠,从城头上跑下来亲自打开那扇破破烂烂的城门。接着又是屁颠屁颠的跑到勒不花公主面前,就要跪在地上去捧着他的脚行触足礼。
触足礼是一种在北地十分流行的尊贵礼节,是只可以对羯人才能施行的大礼,在大周朝人之间是不允许使用如此珍贵礼节的。而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区分开来羯人与大周朝人之间的尊卑等级。
此刻,这一名守军试图向勒不花公主行触足礼时,勒不花公主却是狠狠的回了他一脚,直接踢在这人的脸上。以至于此人被踢中面部,往后滚出半步,单手捂着脸,却还是必须得趴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狗东西,滚开点!”勒不花公主极度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后,便径直朝着这座小小的城邦走去。还离着有十来步,她就远远的看到在城头上还有三五个士兵正鬼鬼祟祟的朝她们这边偷看。当发觉勒不花公主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便立刻吓得又缩回去,没有一个人敢冒出头来,更不要说前来冒犯她。
尽管勒不花公主这一行人看起来有点怪怪的,但整个北地都是羯人的天下,羯人就是这里最大的天,没有一个大周朝遗民敢去触犯。
勒不花公主大大方方的走进这座有些寒酸,有些小的城邦。她注意到这里的城墙可能也才只有四五米高,厚度不过二米,如此薄的城墙,大概稍微强大一点的攻城器就能轻易的将其摧毁。这样的城邦,在战时基本上属于可以放弃的驻点。
但是从目前看来,这个小小的城邦竟然还有不少大周朝遗民居住在此。当她们走进去的时候,尽管这里入眼全部都是破落和窘迫,更是那种饥荒遍地的感觉。但是却仍然能够看到无数饥民从各个角落里悄悄的探出头来,朝勒不花公主这边观望。
当他们看到勒不花公主只是三个空手的人后,便又极度失望的缩了回去。很显然他们在期待有人带着粮食来,但很可惜勒不花公主她们显然不是。这些饥民看那模样也已经不知道饥饿了多长时间,但是从他们的情况来看似乎还可以再忍受饥饿更长的时间。他们就像是某种有着特殊能力的动物,可以通过忍耐和休眠,在不吃不喝的状态下存活很长时间。
就连勒不花公主也会觉得这些人太过神奇,毕竟她是那种稍稍饿上一顿,都可能会难以忍受的人。
反而是水若母女俩,她们第一次见到由人工建造的完整城邦,第一次见到这些破败但是规则的建筑后,还是会感觉到一种震撼,才知道原来大周朝的建筑真的如那阿离爸爸所说的非常漂亮,非常整齐。她们也意识到这些地方可能还只是很小的小城邦,应该还有更大的更加雄伟的建筑。只不过她们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可能见到。
尽管她们希望,也期待可以看见更多的完整的世界,以弥补这么多年来的缺失。但她们也知道,从她们踏入这个小城邦开始,她们实际上也算是在经历一次危险的冒险之旅。这里的人看起来浑浑噩噩,但实际上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转变成疯狂的恶魔,将她们三人撕得粉身碎骨,就连一点渣也不剩下。
当她们踩在那古老的石板上,这些石板相互碰撞时仍会发出磕碰声。这时他们才会注意到,在整个城邦内已经没有了一点积雪。其实包括城邦的周围一大圈也早已没有了积雪,因为所有的积雪都已经被这里的人收集起来,用各种器皿储存在地窖里。
因为北地的百姓都知道,水对他们而言实在太过珍贵,他们不敢有一点浪费。他们更是害怕,在下过这一场大雪之后就不会再有其它的雨水来补充。所以他们必须第一时间将其储存起来,哪怕将这些存水放到下一年,下下年,只要有留存,对他们而言那就是活下去的可能。
“那个谁,你过来,我要去你们的统领那里,你来带路。”勒不花公主指着一名守军,厉声吩咐到。在她身上那种上位者的气势,瞬间便让这个守军吓得惊慌失措。不要说是反驳,就连回应也变得哆嗦。如今也只敢不停的点着头,迈着小碎步跑到她前面开始领路。
但勒不花公主要是知道这个人在平日里是多么的威风八面,在那些大周朝遗民面前是多么的恶霸时,再来看他此刻这种忠犬一般的形象,绝对能够让那些熟悉他的人瞠目结舌。
当然现实也就是如此,如果他这种人不这么低贱自己的话,他也无法在羯人控制的城邦里混到一个小小守军职务。如此一来,他至少能够保证自己比其他的大周朝遗民多出一分活下去的可能。至于这样做会不会被骂无耻,会不会有损德行,那对于他们这一类人而言基本不在考虑的范围。
反而是勒不花公主会觉得有这样的人很自然,很正常。因为所有在她面前的大周朝人大多都是这副德性,除了那个人以外。也唯有那个人敢将她有如抓小孩一样拎在马背上,带着她一起逃出上京城。也正是如此,到了现在的勒不花公主仍然还会时不时的想起那个人。而刚硬,大概也正是总让勒不花公主想起他来的重要原因。
其实还不等他们找到统领府,就已经有两三名羯人士兵在其他大周朝遗民带领下匆匆忙忙往这边赶来。他们已经收到消息,说是有一个年轻的羯人公子哥,领着两个外族女子进了城邦,但不知有何事情。
这些羯人的守城军早就已经接到了消息,要他们协防。就怕万一勒不花公主突破了外围的屏障,进入到里面来时,必定会与临近斡儿海草原的城邦有联系,以寻找食物,还有人员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