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用修长好看的手握住缰绳,一抽一拉又一松,皮鞭轻轻一扬拍在骡子背上,轻喝一声,骡车稳稳起行,比她爹赶得还好。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沈昀把骡车赶得很慢很慢。
不过两里路骡车都走了两刻钟,期间骡车里面坐的是苏紫宁和李远山,骡车外面坐的是苏青宁和沈昀。
车子随着官道上的坑洼一点点的晃荡,身旁的苏青宁身上的香味一点点扑进他的鼻息中,香且好闻。
骡车内的苏紫宁却是异常的拘束,双手紧紧放在膝盖上磨来磨去,心里带着万千忐忑,不知道该干什么。
李远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大剌剌地坐在车里,时而掀开车帘看看外面,然后心里想着到时候下车的时候应该怎么样才能让大家都知道他是坐骡车回来的,这可是出风头的大好事。
而且给他赶车的还是刚刚考中了童生的沈昀,这事儿他觉得拿出去可以跟他的同堂兄弟们吹上好几个月了。
李远山想得太多,所以并没有意识到沈昀故意放慢的车速,等到两刻钟后到达李家,沈昀率先跳下车,转身刚要伸手去扶苏青宁,却见她已经从车辕另一边跳了下去,并已经掀开车帘去扶苏紫宁了。
沈昀摇摇头让开位置,转身看向李家大门。
他家所在的位置还算不错,靠近官道,只往里走一三丈远就到了,所以他们家在外面开了一个茶棚,供来往的路人们喝茶歇脚,本钱不多,生意不大,但也小有赚头。
苏青宁扶着苏紫宁下了车,可见李远山却迟迟没有出来,她皱眉,心想难不成李远山这厮还等着她扶他不成?
正想着车帘子动了,李远山冒出脑袋来,他老人家倒好,先不忙着出来,而是转着脑门四下看了看,等旁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赚足了眼球后,才抖抖衣衫跳下车来。
苏青宁看着他那故作潇洒却实际上因为生疏害怕摔跤的笨拙动作后十分不耻的皱了皱眉。
啧,她算是看出来了,李远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虚荣之人,亏她靠前还觉得他有眼力见,看到她愿意那样为苏紫宁作脸,应当知道善待她,没想到却被他们李家虐成这样。
好好一个姑娘嫁到他们家这才小半年,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有了,而他不仅装瞎,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装逼。
苏青宁的不快直接写在了脸上,被一直注意着她的沈昀逮个正着。
他顺势看向李远山,正好将他心头还未来得及掩去的恶心心思看在眼底,眸色冷却满是不虞。
“哎呀,远山和苏家的回来了。”门口传来一道夸张的吆喝声。
随即走出来一个穿着绿中带红的长裙的中年妇人,头上盘着圆髻,眼泡浮肿,颧骨高突,长得一脸尖酸刻薄相,瞧见苏紫宁就数落道:
“这是腿脚不好走不动了吗,两里路都要雇个车,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不会下蛋的母鸡,你哪里来的心思祸祸我家远山……”
话还未说完,苏青宁实在听不下去了,冷着脸粗暴地打断:“这位恐怕就是李家的亲家太太,我紫宁姐姐的婆母了吧。”
“啊,你,你哪里来的小丫头,你是哪个哦,啥子时候轮到你跟我在这攀亲交好?”李远山的母亲刘氏看到苏青宁是从车辕上跳下来的,以为她不过是一个赶车的小丫头,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说出来的话句句刻薄。
苏青宁束手立在门前,一句话不说,就那样样淡淡地看着李远山。
他听得脸上发红,直臊得慌,远远地朝着他老母奔过去,拉着她的衣袖用力摇了摇小声道:“娘,骂不得骂不得……”
“啥子骂不得,我要是不骂醒他们,以后啥子样的人都要跑到我这儿来攀交情了,远的不说嘛,就说昨儿个,有个不晓得哪个村子里来的跑到我这里来非要说你媳妇的亲戚。
我当他是来做啥子的了,没想到就是为了骗一碗茶喝的,你看看,这都是些啥子亲戚蛮,今儿竟然又来了一个,当老娘屋头的茶水那么好骗吗?”
李远山听他娘越说越扯,连忙来拦,可他娘那张嘴跟机关枪似的,不管他怎么拦怎么劝都拦不下,他急得不行,干脆把他拖到一边大声道:
“娘,娘,你莫说了,快莫说了,这回这个是真的,不是啥子骗子,是葡萄庄的苏家大伯伯家的二妹妹。”
刘氏得知实情怔了一下,几乎是没有任何停顿地笑开了,热情地招呼着:“啥子喂,葡萄庄,嗨哟,原来是那家子,那可是个贵客,快,快,请到屋头切坐,怠慢了怠慢了。”
她一个劲儿地瞪苏紫宁怪她没有提早说,害得她差点搞错。
苏青宁看她变脸变得跟说唱脸谱似的,心下已然明白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