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她的心思,玉氏笑着问她是不是想学,让小翠领她到灶房里去观摹。
苏青宁看了一会儿,便懂了,小翠心里感激她,特意用小锡罐给她卷了十张饼,苏青宁又吃又拿的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小翠道:“苏小姐,您可千万不要客气,我家夫人说了,少爷他经常在贵府用饭,难得您喜欢吃这薄饼,我恨不得把这一锅子全都给您装上。”
苏青宁被小翠弄得不好意思,但也没再拒绝,反正下次再来的给他们捎些庄子里种的菜或者在沈昀回来的时候她亲自动手给她们做些点心带来。
拿着装满薄饼的小锡罐还没等出门就听到院门突然被大力地敲响。
“咚咚咚……”频繁而剧烈的敲击显示着来人满心的不悦和不耐烦。
小翠不好意思地说她去看看。
苏青宁不由好奇起来。
这方小院里她来的次数虽然不算多,但也时常会过来串门,除了她和她娘于氏以外,再不会有第三个外人走进来。
沈昀拍门从不会这样,所以外面会是谁呢?
就在苏青宁想破脑袋都没能想清楚是谁的时候,院门打开,走进来一个看起来既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人。
就在苏青宁还没有想起他是谁的时候便听到小翠突然唤了一声:“老……老爷您,您怎么来了?”
“哼……”来人竟是沈昀的父亲沈老爷。
他穿着一身石青色厚绸缎长衫,领口的位置绣着一团锦纹,头发梳得溜光地扎在脑后,长长的墨玉簪穿插而过,整个人显得矜贵而又严肃。
“小翠?”沈老爷长相年轻,明明已经四十多岁了,但这一番收拾下来,活像刚刚才过而立之年的人。
双眼斜睥着小翠,脸上先是诧异然后便是不快。
一旁的小“天啦,小翠,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你现在还活着?难道你骗了他们。”沈老爷的平妻小玉氏看似口无遮拦,实则满脸都是盘算。
他们一家人当初还没有被赦免的时候便听说她嫡姐玉氏被人打得半死扔到采石场外自生自灭了。
后来他们在回京之后却突然听说,她嫡姐根本没死,跟着沈家那个阴沉沉的长子躲在君山县城过着潇洒日子。
当时小玉氏还没当回事,想着她反正回不来了,以后碍不着她什么事了。
相信有这次,他们沈家的老东西们就再也不会反对她继承嫡姐的一切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又见到她了。
甚至她看起来比她之前在沈府时的状态还要好,也更显年轻。
小翠想起当初沈家全家落难采石场时,这个女人仗着手头握着一些银钱,总时不时地唆使采石场的守卫们欺负她们主仆俩。
她为了保护夫人,同时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没办法只好接近他们。
只是那些守卫们一个个全都是豺狼一般的人物,没几天就把她按倒欺负了……
从那天起,她干脆放弃了自己,反正不自愿也会被强迫,还不如干脆些……
这样一来,好歹能够为她和夫人俩换些轻省的活计和吃食。
那样的条件之下,她们俩也勉强活下来了。
可纵使如此,小翠却永远都忘不了他们主仆俩被眼前这个女人欺负时的场景。
所以面对她,小翠一点好感都没有,她瞪了一眼小玉氏冷冷地哼道:“瞧二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与夫人虽被扔到了死人堆,可上苍有眼,不忍善良的夫人受难,这才让我们活了下来。”
对于小翠所说之事,苏青宁是全程见证了的,故而一点儿也不陌生。
不过令她诧异的是小翠的口才也太好了点吧,这是她以前从未看到过的。
她日常看到小翠基本不怎么开口,她还以为她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如今怼起沈昀的二娘来却是足够伶牙俐齿了。
“嘿,你个不知事的贱蹄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主子说你哪里轮得到你反驳?”小玉氏被小翠激怒了,顾不得沈老爷在场就发起飚来。
小翠以前被她压制惯了,现在一看到她心里就有些发怵,但想想她对自己和夫人做的事,又不甘心,咬着牙回嘴:
“二夫人好笑得很,我又不是哑巴,怎么就由着二夫人欺辱。”
以前在京城,他们主仆无依无靠被她欺负便罢了,如今都离得京城远远的了,却还要受她的欺负,她才不要。
她早在采石场就已经失去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再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
“你,你个贱婢,老爷……你看看她,姐姐,你看看你的小翠,没大没小的。”
玉氏站在院子里一脸茫然地看着撒娇的小玉氏。
他们突然的到来,刺激得她的记忆在这一刻又出了问题。
她只觉得面前的两个人眼熟,可她却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你们是谁,世事空知学醉歌,你们是谁,世事空知……”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小玉氏原本就被小翠气得不轻,眼下看玉氏又是这样一副讨人嫌的模样,她快要被气死了,可面前之人毕竟是她的亲姐姐,不比小翠只是一个无根无萍的小奴婢。
她气哼哼的暗咬银牙,但到底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发作,只得忍下假作关心道:
“姐姐,我听说你出事了,我这心里难受得紧,老爷和我成天都想着你。
回了京城才从珠珠那里知道你们没事,这些日子我们一直都在找你们。
对了,昀儿是不是也在这里?”
跟玉氏说话时的小玉氏完全像变了一个人,要不是苏青宁亲眼所见,她简直不敢相信这前后两番话竟会是出自同一个人。
这么会演戏,会撒娇,长得又娇艳可人,难怪沈昀母子俩都不是她的对手,她能轻易攻陷沈老爷。
“你们,你们是,是谁,是哪个……”玉氏皱眉摇头。
她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他们是谁了,再想深入地回忆下去就觉得头好疼,仿佛要炸裂了一般。
“玉氏,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活着既不派人告诉我一声,也不过来找我们,却是自己躲在这里享清福,你的妇德何在?”沈老爷捋着颔下的八字胡,义正言辞地训斥着玉氏。
苏青宁皱紧了眉头,从他身上她看到了一个万恶的传统的封建阶级士大夫的劣根性。
如果不是她曾经在采石场的尸坑里亲耳听到过他对玉氏生死完全不关心的话,她可能会误会他是不是在关心她。
然而并不是,这个男人注定了就是一个既无情又冷漠的人,他的心里有没有小玉氏她不知道,但肯定没有玉氏和沈昀的地位。
否则就算再难也断然没有不理会自己原配嫡妻而跟平妻挤在一处的事,也不会干出放着亲生的嫡长子不闻不问不管,而一心疼爱平妻所出的儿子。
苏青宁越想柳眉皱得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