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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游(九)(2 / 4)

这个衣拾叁,让萧弋觉得分外陌生。他心生思虑,定睛去瞧衣拾叁。衣拾叁同样直勾勾地盯着他,眼中晦暗无光,没半分像个活人。

湖上飓风狂浪,小船左摇右摆,仿佛时刻都可能被掀个底朝天。萧弋残破的身子哪儿受得住这些,上船后便躲在篷下半死不活。

衣拾叁则好比曾经由他操控的行尸走肉,立身船尾,机械地摇着橹,任凭冷风削面、寒浪击身。萧弋在船内咳嗽不止,衣拾叁亦充耳不闻,一脸死寂。

一程水路,萧弋也便没和衣拾叁说上只字片语。

好不容易挨到湖对面,萧弋下船登岸,衣拾叁也远远尾随。

萧弋转转眼眸,权且不做理会。

往生楼名字虽然叫作“楼”,却并非单蹦一座楼,而是依山水之势而建的建筑群落。

萧弋回忆书中对往生楼的描述,将这里的每一处建筑都对上了号。

寒江雪的无风榭,就是那座临湖而起的精巧楼阁,好像缥缈浮游于水上。只不过雪夫人南下未归,无风榭此时仅有少数人马留守,稍显冷清。

抬望眼,山间苍林如墨,金顶瑶光拂雪,多处云雾掩映之所,亭台与楼阁巧夺天工、若隐若现,有专网珍奇的无华轩、专司医药的无妄斋……

另有几条延伸向山后的小径,通往山阴地穴中,专司刑狱的无间馆、专豢死士的无常刹……

萧弋忍着心肺之痛、蚀骨之寒行至山门,却被门前守卫凶神恶煞地拦住。

待到衣拾叁僵硬移动至此,两个守门楼众互相对个眼色,便给他与萧弋二人让道。

萧弋思索原因,想来是原身不常于此地走动,故楼内人等不识。

而衣拾叁,就好像是被什么力量操控着一般,是来专程引领萧弋到某个地方去的,有衣拾叁在,萧弋往山间各处去,就都变得相对简单。

萧弋举首遥望山势,眼前成百上千级石阶依山而砌,一条通天大道直往玉霄,山顶赫然矗立一座飞檐斗拱的巍峨殿宇,如盘踞于莽莽云海的苍龙。

此殿名曰无象殿,乃是往生楼主召见下属、以及召开重要议会的场所。

衣拾叁仍以平稳的速度僵直移动,萧弋停下脚步的空当,他已踏上石阶。原来那座大殿,就是萧弋该去的地方。

这一大截台阶走上去,已与虔心朝拜天王老子的规格差不多。

衣拾叁到了大殿前宇前,顶天立地的殿门随即骤然开启。他跨过门槛,便突兀地停于一旁,如被一瞬施了定身咒。

萧弋随衣拾叁入内,但见殿内烛光辉映、庄重森严,无形中教人压迫感倍增,不自主地就想着谨言慎行,每句话、每个动作,都得事先好生预演。

高高在上的楼主坐席前,垂着疏密有秩的珠帘,隐约可见精雕细琢的紫檀椅上,端坐个一身厚重华服的男人。

一个民间组织,竟有堪比皇室的置景,委实令人咂舌。只差一块“正大光明”匾,这妥妥就是垂帘听政了。

萧弋离楼主坐席有些距离,瞧不清帘后男子长相,正待向前两步,忽然又见殿后转出条枯槁的人影,如一株盘根错节的老槐立于帘前。

“南海来的敖族人,楼主真颜,岂容你窥见。”此人音色阴低,略微刺耳,听来很有了些年纪,一张蜡黄蜡黄的脸,五官无一处出挑不说,言语间却连起伏也没有,应是戴了层假面皮。

萧弋记得《天机令》一书里,在故事进度的前百分之六十,往生楼楼主确如眼下模样,只见其影、不闻其声。往生楼内的一切事务,均由代理楼主掌控,楼主的一切命令,也一并由代理楼主传达。

这个戴着人/皮面具的人,自当就是代理楼主。原书中此人真名不详,只有个“掣云叟”的别号。他与楼主二位,一个遮着脸面、一个匿于帘后,均瞧不出外貌。

哪怕是萧弋这原身黑化之后,也没机会瞅见这两人的真容。得等到沈夜正面与往生楼交锋,这俩人的模样,才会被沈夜揭露。

“是属下僭越,请楼主、代理楼主恕罪,”萧弋毕恭毕敬地高抬双臂,两手交叠于额前,深鞠一躬,如觐见三皇五帝般吟念道,“恤孤念苦,天罚龚行。何以救世,唯吾往生。”

这也是原书中写过的内容。

参见往生楼的最高统治者时,楼众均需行大礼、诵信条。

而这苍生为怀的信条中,其实也可窥见“往生”二字的隐喻。

众生皆苦、命途多悲,而神怜世人,往生楼即为神祇入世之手,经其度化,便可生摒忧患、死登极乐。

这么一看,大义也。

礼毕之际,萧弋却没止住低咳,不得不以手掩面。

掣云叟阴冷道:“敖族人,金陵之事,寒江雪已向楼主与本座禀明。她说你身体不好,远行需时,今日所见,的确如此。楼主与本座,便不问你迟未复命之罪。”

“谢楼主、代理楼主不怪。”萧弋因尽力压制咳喘,五指攥得白近透明。

掣云叟藏于人/皮面具后的眼睛,射出两道阴光:“本座原只令你将衣拾叁带回,并未告知你无念阙司非田泫劣迹。你此行所为,出乎本座意料。”

没错,金陵那夜,寒江雪带着的那口大棺材,装的正是衣拾叁。

萧弋这原身前去金陵的本来目的,就是奉了代理楼主掣云叟的命令,将衣拾叁带回往生楼的总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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