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腻的中年糙汉,拿着把小匕首寻死觅活……
兵甲和车夫们都无语地看着老金……
邵北城声如寒冰:“你要见证人?好,我给你找!”
兵甲传讯后,桐城的士绅望族、百姓商贩纷纷前来。
马知府也被衙役们簇拥而来。
眼看人越来越多,老金的心里也越来越安定: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即便邵家权势滔天,即便沈家富甲天下,邵小将军和御史大人也不能随意冤枉他!
兵甲备好筐、秤,书吏铺纸磨墨。
众人与马知府见礼后,贾御史随手指向第一架粮车上的某袋米。
便有兵甲提起那袋米,用佩刀划开,倒入竹筐。
米色泛黄,带着青绿霉点。
难闻的霉腐味在燠热的空气里迅速散开。
把发霉的陈米送来做军粮……
能吃吗?
围观的人们眼神复杂地看向老金,低声议论起来。
老金结结巴巴地辩解道:“诸位、诸位有所不知,南地的稻米不及北地的藜麦耐储,易受潮、易陈腐……”
“这霉点晒上几日便没了,煮熟后吃着和新鲜稻米并无差异!”
贾御史手握成拳,喝道:“闭嘴!”
“北地稻田虽少,北地人却也是见过稻米的!”
他怒不可遏:“霉米和新鲜的稻米并无差异?!”
“胡说八道,丧尽天良!”
然后,伸手指向粮车,吩咐兵甲道:“一袋一袋开!点清楚这批军粮里究竟有多少袋霉米,免得冤了这位殚精竭虑的米贩子!”
一袋一袋开……
老金立时了然:定是因他不肯给沈家顶罪,御史大人便要借霉米发落他!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过是生了些许霉点儿,一群兵甲糙汉子,怎么就吃不得了?!
他就不信,沈家送的军粮全都是上等新米!
按徐少爷议定付给他的钱,若送新米,他走这趟定会蚀本!
虽然沈家是直接从户部结钱……
可若是买新米,也赚不了几个银钱!
那么,沈家是靠什么发家的呢?
既然邵小将军和御史大人要整他……
他就把沈家也拉下水……
如此一来,若他们想保沈家,便不能再追究霉米一事……
老金把心一横,疾奔几步,跪在马知府身前道:“青天大老爷明鉴,军粮款子有限,小人既要采买米粮,还需雇人千里迢迢从江南送来桐城,一路损耗难以计数!”
“故而这军粮,成色自是比不上商铺里的新米!”
“军粮历来便是如此,御史大人若要问罪,小人委实不服气!”
“大人若是不信小人所言,大可开仓看看沈家上半年送的军粮,便一目了然!”
军粮款子有限,军粮历来如此,成色不能和商铺里的新米相比……
老金的这番话,听起来倒也有点儿道理……
只需开仓看看沈家上半年送的军粮……
那么,究竟是军粮款子有限、只能用霉米充军粮,还是老金利欲熏心、滥竽充数,便一目了然。
只是,开仓一事,说来简单,其实不然……
这军粮仓库虽在桐城地界内,却属军资,当归守将也即邵小将军管。
倘若邵小将军今日铁了心维护沈家,不肯开仓,那么,马知府并不能奈他何……
便是马知府连夜写道弹劾邵小将军的折子,快马加鞭送进京……那又如何?
西辽虎视眈眈……
在这样的时候,皇帝岂会轻易怪罪邵小将军?
老金满眼乞求地看着马知府。
围观的人们则都同情地看着老金。
倘若马知府是个肯为百姓说话、有气节的好官,或许会同邵小将军争上一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