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琢磨不透小公子的想法,打算直接问他。
于是,正月里三小姐带她出府游玩的时候,她咬牙买了块檀木镇纸素胚,花了好几天认真地刻上几竿竹子,落款还比照着小公子的名字刻上了“孙恒”。
以前烧火的时候,并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着火,有时候她会刻木头。
最初是想刻一个像母亲的人偶,但小的时候刻不好,后来能刻好了,却忘记了母亲的模样。
这回,她做了出戏,爹爹不卖她了,抱着她回了家,她回家后很认真地盯着母亲看,不想再忘记她,母亲却没有看她,而是把姐姐们护在身后,恐惧地看着爹爹说:“你回来做什么么?!”,然后伸手指着她尖声道:“卖她还不够吗?!”
卖她还不够吗?
容遥后来琢磨了挺久父母那天的行为,依旧琢磨不透。
但是,她已经不想再雕母亲模样的人偶了。
六岁女童的力气太小,檀木也比柴房里的木头坚硬很多,容遥觉得这个镇纸雕得不太好,不过,她已经想好了对小公子说:“这个雕得不好,如果您不嫌弃,以后我会雕出更好的东西送给您的!”
小公子一如往常神色淡淡,他看了那镇纸几眼就随手放在了一边,回道:“谢谢,我不喜欢雕饰之物,你以后不用再送我了。”
然后,小公子还难得地对容遥多说了句话:“你不是我的丫鬟,以后对我,不必那般……殷勤。”
容遥直接说出了来意:“小公子,你是不是……有些嫌恶我?”
小公子闻言未语,久到容遥以为他不会回答了,行了礼打算告退,这时小公子却答道:“没有嫌恶你。”
“我没有嫌恶你,只是不喜欢虚情假意。”
小公子蹲下身,直视着容遥道:“你小小年纪,用心上进才是正道,蝇营狗苟、阿谀奉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容遥看着小公子,有些怔愣。
小公子这是在,教她做人?
明明,在她眼里,他才是个小孩子……
而且,小公子的意思是,她的生存之道是错的?
可是,前世楼里活得风光的那些人,还有,这回的孙太太,都是那么活的……
人人都在做戏。
容遥回过神来,望见小公子黑白分明的眼眸。
她顿时有些不自在。
小公子的样貌,实在是太俊朗了……
她曾经比照着身边的人、姑娘们屋子里挂着的画中的人,刻过许多人偶,可是,她见过的人、刻过的人偶,都不及小公子精致。
大概,小公子是女娲娘娘亲手所刻……
她一想到雕刻,脑子里就会生出奇奇怪怪的联想。
容遥止住了思绪,试着总结小公子的话:“您是说,以后我应当上进学本事,还有,不要装模作样?”
小公子浅笑着点了点头:“是这么个意思”,然后,还起身从案几上抓了把酥糖塞进她棉袄上缝着的兜兜里。
容遥恍恍惚惚地离开了小公子的院子。
冬日的暖阳落在孙府后院,她跨过曲桥、穿过花木,目之所及灿然明亮,那灿然里,有个精致的人偶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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