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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前因后果 [V](1 / 2)

无论是聂青遥还是在场的宗门人,他们以前见辛婵都只穿着浅色的衣衫,反是那常伴在她身边的年轻公子总爱一身殷红的衣袍,而今他们再见她时,她已经是孤身一人,却穿着与那年轻公子同色的衣裙。

殷红炽烈,如火一般。

那衔霜凝雪的千叠雪重新回到她手中,再度抖落簌簌霜雪,在地面融化成极浅的水渍。

“辛婵,你竟真的与妖为伍,如今还有什么话好说?”那葛秋嵩最先反应过来,他中气十足的声音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妖怎么了?”聂青遥才跌跌撞撞地跑到林丰面前把他抱进怀里,听见他此言,便用一双泛红的眼睛去望观星台下的那些人:“他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让你们这些宗门人这样待他?”

“青遥!”

善微一向沉稳的面容终于有了些龟裂的趋势,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你过来。”

她搭着拂尘的手朝聂青遥伸出,“若你还记得我对你的教导,还认我,便过来。”

晨光里,

聂青遥几乎是发怔般地去看善微朝她伸出的那只手,好像这么多年来,善微待她的语气还从来没有这样温柔过。

可此时浑身是血,几近昏迷的林丰在她怀里,她蓦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心里满是刺目的红。

她慢慢收紧手指。

“师父,从前那么多年里,我都在努力地想要留在您身边,留在丹砂观,可您却还是在我十八岁这一年将我逐出师门,我真的很想试着去理解您的做法,明白您的苦心,可是我到现在也依然没有想清楚,为什么别的师姐都能留在您身边,偏偏是我,您偏偏要我离开?但是现在,我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的眼眶有些湿润,几乎要看不清善微的脸,“您说得对,我不适合修道,不适合做丹砂观的弟子,所以我现在要做我自己认为对的事。”

明明将聂青遥逐出丹砂观是善微早就定下来的事,可此刻当她真的听见聂青遥的这番话时,她竟觉胸口窒闷,情绪几欲压制不住,“青遥,你可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你会毁了你自己!”

“我已经长大了,我做的每一个决定,我都能为自己负责。”

于风声中,聂青遥看向善微的目光,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坚定过。

“既然是丹砂观早就逐出门的弟子,那么这小姑娘的作为便与丹砂观没有任何干系,还请善微观主安心。”

那梵天谷主叶司苍摸了摸胡子,见善微脸色发白,身边的女弟子瑞玉已上前来搀扶,他便适时宽慰了一声。

可善微的脸色还是有些难看,她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只是攥着瑞玉的手忍不住收紧了手指。

瑞玉蹙着眉,却什么也没说。

“青遥,将这东西喂给他。”辛婵从腰间撤下来一只极小的玉瓶扔给聂青遥。

聂青遥也没问那东西是什么,接了便连忙打开瓶塞倒出来一颗浅金色的丹药喂进林丰的嘴里。

见他喉咙动了一下,她皱着的眉头才舒了舒。

“善微观主,我只问你,是谁告诉你林丰是妖,又让你去抓他的?”辛婵挪回视线,再看向底下的那些人,最终将目光定在了善微的脸上。

“怎么?”

天照阁主秦昭烈一听辛婵这话,便哗啦一声收了扇子,“这小妖竟不是丹砂观先发现的?”

辛婵没说话,只是在看善微。

“你若知道了,又如何?”善微迎上她的目光,半晌才出声问道。

“找到他,”

说这话时,辛婵的语速刻意拖得慢了些,然后慢慢地将目光定格在葛秋嵩的身上,“杀了他。”

“好啊!”

葛秋嵩惯会见缝插针,听见辛婵这话,他便当即一声冷笑,“你的本性总算是暴露出来了?”

彼时予明娇立在坐着轮椅的赵景颜身旁,见那高台之上的辛婵如今正受几宗诘难,好似一夕又从高高的云端跌落,原来的奴婢说到底,也还是污淖里的东西。

她轻蔑一笑,只默默地看戏。

“葛门主,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我看月尘师兄的妻子到底是怎么死的,此事也还有颇多蹊跷之处,辛婵她并没有理由去杀一个普通的凡人。”姜宜春到底是忍不住了。

“少宫主您这是做什么?”幻蟾宫的左护法乍一听他这话,便给他挤眼睛使眼色。

姜宜春白了他一眼,径自又道,“当初雁山之行,平城之乱,辛婵与我们同进同退,若不是她与月尘师兄,我们这些人又能有什么机会全身而退?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姜宜春是会自己用眼睛去看的。”

“你这姜家的小娃娃还是太天真,若非是你父亲卧病在床,不能理事,幻蟾宫又如何轮得到你这娃娃来做主?”叶司苍哼笑了一声。

“你!”

姜宜春瞪起眼睛,一张秀气的面庞染了些怒气。

“我也认为此事有些蹊跷,辛婵不是那样的人!”任君尧喊了声。

“我相信辛婵不会杀害无辜之人。”

连赵毓锦都忍不住附和。

他们都是同她一起经历过劫难的人,一路相帮相扶,又有几个不是以心相交呢?

但唯有程非蕴此刻是沉默的。

当辛婵对上她的眼睛,那之中雾蒙蒙的,教人看不真切她的神情。

而葛秋嵩身后的晏重阳此刻正低着头,一言不发,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又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如今稻草妖就在她身后,她和这小妖的确是有干系的,她与妖为伍,难道不是板上钉钉?”

葛秋嵩却仍在步步紧逼。

炙涂鸟身披赤羽,如红云一般蓦笼罩在丹砂观上空,它们嘶鸣着,冲撞着,好似缠绕燃烧的灼灼烈火。

烈火勾连出的金丝光线如同棋盘上的道道纹路,如密网一般下坠,灼烫的温度迎面袭来,瞬间便将辛婵三人困在其中。

善微见状,变了脸色,“葛门主……”

“善微观主,那既是个已经被你逐出师门的逆徒,你又管她的死活做什么?她如今一心与宗门作对,你可不要告诉我,你要保她?”葛秋嵩根本不等善微把话说完,便强行打断她。

“葛门主,我虽将她逐出了师门,但我们到底还有些师徒情分。”善微却紧接着说道。

葛秋嵩看了一眼那密网内,将那稻草妖抱在怀里的卷毛小道姑,冷哼一声,“可你看看,她如今还肯听你这个师父的话吗?”

善微面上焦灼,她不由再望向观星台上的聂青遥,“青遥,你年纪还轻,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你若还念着同我的这份师徒之情,便松开那小妖,回来吧。”

“我……准你重入师门。”

善微那双眼睛里带着那样分明的希冀,好像在这一刻,她曾经的固执都已经变得不值一提,甚至终于肯松口,愿将聂青遥永远留在丹砂观,在自己的身边。

可在她这般期盼的目光中,聂青遥却缓缓地摇了摇头,她低眼去看怀里的林丰,又望向提着一柄千叠雪挡在她身前的辛婵,她眼眶衔泪,再看向善微,“师父说我年纪轻,可是辛婵姐姐她也才只比我大了一岁,您爱护我,在意我,所以才愿意原谅我,而除了谢公子,没有人在意她,爱护她,所以你们所有人都不肯放过她。”

“聂青遥!”

善微又急又怒,大喝一声。

彼时辛婵回过身,对上聂青遥那双红红的眼睛,她也没来得及多看,便操控手中的千叠雪去抵挡那密网收紧。

剑刃上簌簌霜尘被密网的温度灼烧成水滴落下,同时也使那网的缝隙变得焦黑了一些,灭了几簇烈火。

“少宫主!”幻蟾宫的左护法见姜宜春想飞身往观星台上去,便及时拉住他的衣袖,在那少年蹙着眉转身瞪他之际,他下意识地松了衣袖,“少宫主,您可千万不要掺和进去,您身后,可是整个幻蟾宫啊!”

“怎么?身为幻蟾宫的少宫主,我连自己的朋友都不能护着,反要做这些人的帮凶?”姜宜春掸了掸衣袖,十分嫌弃地抚平褶皱。

“你们这些ru臭未干的娃娃,只知一时的义气,却不知何为大局,我看将这宗门之间的大事交给你们,便是你们门中长辈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叶司苍听见了姜宜春的话,他也没忘记方才维护过辛婵的那几个年轻人,便冷冷笑道。

他使了个眼色,梵天谷的弟子们便上前去将他们所有人都隔绝在外,而见葛秋嵩摆手,赤阳门的弟子便也一同上前,将他们挡在外头。

“程非蕴,你是正清山掌门之女,如今也是代表着你们正清山来的,作为九宗之首,正清山难道也要包庇辛婵?”葛秋嵩那双稍显浑浊的眼睛眯了眯,在人群里一眼望见那身形纤瘦的姑娘。

一时诸多目光都停留在了程非蕴的身上,而她当着众人的视线,握紧了剑柄,过了半晌才勉强开口:“我正清山绝不会偏向包庇任何人。”

在她大师兄封月臣与那哑女的大婚当日,她是亲眼看见辛婵提着剑杀死了哑女,又重伤了她大师兄。

那张脸,她绝不会忘记。

明明她是那么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可此刻当旁人都要义无反顾站在辛婵那一边时,她心中竟也有了片刻犹疑。

可仅仅只是一刹那,她便将那所有的犹豫都强压了下去。

“师姐……”任君尧皱着眉看她。

程非蕴只看他一眼,却并没有同他多说些什么。

葛秋嵩为了今日的局,是很费了些心思的,可只是这说话的片刻功夫,那炙涂鸟所结的密网便被强大的剑气震碎,那般强劲的罡风袭来,猝不及防地擦过所有人的脸颊,刺得人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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