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宗齐聚这天辰山顶,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曾是见过辛婵的,那时,她还是试炼魁首,娑罗仙子。
而此刻,她衣袂红得像血,周身强大的威压几乎令他们要喘不过气。
殷红的丝线穿心,另一端掌握在悬崖峭壁之上,那娇俏少女的手里,她好似在放一只蝴蝶纸鸢,手指微动,便要操控着悬空的辛婵。
可九宗的人看不见那丝线,他们只能看见作为魔尊重回人间的辛婵。
天辰山上已是一片兵慌马乱,宗门人与那些乱窜的妖魔缠斗在一起,鲜血铺陈崖上,化作溪流淌下去染红石壁。
辛婵睁不开眼,她脑子里闪过了太多的声音,那些声音尖锐到犹如刀子一遍遍割过她的耳膜,暗红的流光在她周身聚了又散,禁锢着她心脏的红丝寸寸收紧,极为强势地要吞噬掉她所有的理智。
“辛婵,到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程非蕴不顾任君尧的阻拦,在崖上一跃腾空,悬于云霄之上,在雷电涌动,风云变幻间,剑指辛婵,高声质问。
辛婵听到她的声音,仿佛一根针忽然刺过她的神经,令她原本有些混沌的意识骤然清醒了几分,她勉强睁眼,最先看到程非蕴指向她的那柄剑。
“女君,尊上她……”晏重阳观此情形,便皱了眉,但话才说一半,却被莲若打断:
“不急,先看戏。”
莲若微弯眼睛,轻瞥一眼那一边崖上的那些宗门里的老家伙们,素手微抬,强大的气流席卷,震得他们连连倒退。
但才转眼,她却见那半空中的宗门女弟子提剑往前,而辛婵却动也不动,莲若瞳孔微缩,当即伸手收紧红丝,可即便如此,辛婵也仍然强撑着没有动作,刹那之间,她被程非蕴刺穿腰腹,鲜血迸溅。
“姐姐!”
莲若当即飞身而去。
程非蕴或也未料辛婵竟躲也不躲,她剑上沾了辛婵的血,她怔怔地看着,直到被辛婵一掌打落云端。
这种刺穿血肉的剧痛终于令辛婵变得更为清醒了一些,她在流火映照出的光色里,望见了底下那些人。
莲若还未至她身旁,却见她俯身往下,落去崖上。
阴沉黑云压得很低,大雪纷纷间,所有人眼见着那位传闻中,在数千年前屠尽千万生灵的女魔尊朝他们而来。
殷红的衣摆曳地,冰雪极致的白与她衣裙浓烈的红形成鲜明的对比,她腰腹间不断有鲜血渗出,融入积雪里,点染几抹红。
乌发云鬓,步摇叮铃。
她手握那柄剑,霜雪自剑锋抖落,细微清脆的铮鸣听在他们耳畔,便无端令人紧张窒息。
“赵毓锦!杀了她!”
坐在轮椅上的赵景颜肩头已覆了不少雪花,他的手紧紧地握着轮椅的扶手,他几乎满脑子都是昨夜送到他眼前的那副完整的皮囊……他已经难以自控,只在看见辛婵落于地面的那一瞬间,他便嘶声大喊。
但赵毓锦心有犹疑,握着剑的手一再收紧,但听赵景颜在身后一声声的命令,他最终还是朝她去了。
赵毓锦还未近她的身,便有强大的罡风将他震了出去,风雪之间,众人只见辛婵手里的那柄剑不知何时已悬在了那梵天谷主叶司苍的脖颈间。
“善微是你杀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犹如薄薄的刀刃划过人的肌肤般,令人骨肉生寒。
“你……明明是你杀的……”
叶司苍早因她周身不知收敛的威压震得肝胆俱裂,他一说话便涌出满口的鲜血来,却仍不忘狡辩。
“你若说了真话,我可以饶你一命。”
剑刃上的冰霜如刺一般刺激着叶司苍的肌肤,也折磨着他的感官,在如此晦暗的光影里,他仿佛是第一次这样打量眼前的辛婵。
她早不是当日任人揉捏的小姑娘,而是被万千妖魔奉为魔域之主的女魔尊。
“我,”
叶司苍几乎不敢看她那双眼睛,身体越发剧烈的疼痛令他终于开始害怕,他满口鲜血,手也拿不住那把跟随了他许多年的刀,他狼狈地坐在地上,低下头颅,“是我,是我……”
说到底,他还是为了娑罗星。
“她发现了是我和葛秋嵩合谋杀了烈云城先城主予南华,所以我……杀了她。”
叶司苍修行百年,十分艰难才坐到谷主的位置,他还不想死,但求饶的话还未出口,那冰莹雪澈的剑刃便毫不犹豫地割破了他的喉咙。
温热的鲜血溅了满地,辛婵在无数刀光剑影里抬头,对上半空中,那少女的眼睛。
善微未必知道这消息。
是莲若透给了叶司苍这个假消息,引得叶司苍狗急跳墙杀了善微,再嫁祸给她。
要她众叛亲离,要她孤身一人,
从此只能沦落深渊,再洗不掉满手的鲜血。
可是她要屈服吗?
不,绝不。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