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愿白白受他恩惠,于是自己药浴所要用的草药,甚至是做饭洗衣这些事情,她都揽了下来,毕竟她如今可以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做了早膳送去谢灵殊的屋子里,她也并未进内室去看他一眼,只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自己去廊后的浴房里准备药浴了。
谢灵殊说,她此前在烈云城地宫里那两年浸泡的那些功效霸道的灵草药浴让她的身体已经受了损伤,所以她现在需要靠只在清晨露水里浸泡过的霜露草来温养身体,如此方能使修炼之事,更为顺当。
她采药来泡药浴,已经有四五个月的时间了。
眼看着便要入冬了。
辛婵泡了药浴出来,脸颊还带着热气熏出来的绯红,她一边擦头发,一边在小声地背着昨日方才看过的修仙典籍的心法内容。
谢灵殊还没有从房中出来,辛婵提了菜篮子出门去买菜,可路过巷口时却见有好些人聚在那儿说着些什么。
“真是作孽,城西那赵员外一家全死了个干净,尸体整整齐齐摆了一院子,都被剥了皮,只剩一团又一团血淋淋的肉啊……昨儿夜里那雨一下,听说他们那院儿里铺满了血水……”
说这话的是一个皮肤泛黄的中年妇人,她就站在那巷口的一棵树下,同那几个邻里谈论着今晨方才发现的一件血案。
“我听人说,那不像是普通人做的,倒像是他们招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另一个中年男人搭了话。
“你是说……妖怪?”有人紧张兮兮地问。
“是妖怪还是鬼都说不定,这听着也太惨了些,听说根本没有刀口什么的,那皮却像是整张完好无损地剥了去……”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寒颤。
这禹州城太平了很久,什么时候出过这般骇人听闻的血腥事儿?
“辛姑娘,”
那妇人便是住得离辛婵不远,时常买菜时遇见,也算相熟,这会儿她抬眼瞧见站在不远处的辛婵,便连忙向她招手。
“乔大娘。”辛婵走过去,唤了她一声。
那乔大娘“诶”了一声,忙同她说,“我们方才说得你也都听见了罢?这段日子你可千万别往城西那边儿去,那地方很危险的……”
“我知道的,大娘。”
辛婵应了一声。
乔大娘也是看了辛婵提在手上的篮子,才想起来自己原本也是去买菜的,于是她便挽住辛婵的手臂,“买菜啊,咱一起走罢。”
说是去买菜,走到半道儿上,乔大娘又遇上熟人,便一头扎进人堆里,又同人聊起今晨出的那档子事儿了。
辛婵便只好自己走了。
买完菜,路过街角那家点心铺的时候,辛婵摸摸自己的钱袋子,还是没忍住去买了一些松云糕。
谢灵殊像是有用不完的银钱东珠,但辛婵却很少会用他的钱,因为乔大娘和她丈夫开了一个客栈,所以辛婵经常去那儿帮乔大娘做些事情。
她以前做奴婢那些年积攒的泡茶手艺极好,也会做些帮厨的活儿,所以辛婵基本每天都会去客栈里帮些忙,赚一些钱。
虽然并不多,但对她来说,也勉强足够。
辛婵将菜放进厨房里,出来的时候便见谢灵殊已经在院子里的凉亭中喝茶,他笑眯眯地望着她走过来,两指捏住一只玉盏的杯壁,提了茶壶,倒了一杯,“小蝉,过来喝杯热茶。”
“不了,”
辛婵还记着乔大娘嘱咐她今天要洗床单被褥的事情,“我得去客栈了。”
听到她的这句话,谢灵殊手中的动作一顿,但也仅仅只是片刻,他便端着那玉盏站起身来,缓步下阶,走到她的面前来。
他手中的玉盏在这片鸦青色的天色里,颜色柔和温润,其中的茶水仍是热的,沿着杯壁氤氲出缕缕浅淡的烟。
他直接将玉盏凑到她的唇畔。
辛婵的牙齿已经磕到了杯壁,见他神色平静,仍在望她,辛婵垂下眼帘,只好乖乖地喝了下去。
“如今天气越发的冷,你在烈云城受冻还没受够?何苦去做那些苦差事,”
他叹着气,伸手去摸她的头,“我养得起你,小蝉。”
辛婵往后退了一步,又瞥见他单薄宽松的雪白衣袖,她抿着唇片刻,才干巴巴地说一句,“你也知道天气越发冷了,”
她整理好自己的小布包,“那你还穿这么少。”
“可我不觉得冷,小蝉。”
他瞥了一眼自己的衣衫,仍然在笑,“即便是数九寒天,我也……”
说着,他低头凑近她耳畔,“还是热得很。”
这话听着又开始没什么正行,辛婵的耳朵有点发烫,她手忙脚乱地推开他,也懒得再同他讲话,径自往院门去了。
谢灵殊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她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直到院门被彻底关上,好像有一阵莫名的风吹来,引得这院中簌簌声响,而他含笑的眸落在那只剩残梗的水池里侧,栽种在那里的腊梅树已经有花苞次第绽放,此刻花枝摇曳间,他眼底的笑意渐渐冷却发凉。
他挥手之际,淡金色的流光在他手里凝成了一把寒光剔透的长剑。
剑气划破无形的气流,花枝摧折间,一抹墨绿的身形骤然显现。
“谢灵殊,好好看清老子是谁?你真下狠手?”那身着墨绿长衫,身形高大的男人有着一头被金丝缠着的小辫子,其间还坠着几只铃铛,行走间却并没有发出响声。
他被这一道极盛的剑气震得显出了真身,当即便气得脸红脖子粗地开始骂脏话。
“陆衡道君,”
谢灵殊手里握着剑,风吹得他的衣袂飘荡摇曳。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快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