邳森忽然问道我,“可若你忆起,那慕容白呢?”
慕容白……?
这三个字尤如当头棒喝打在我头上,我忽然失掉了所有力气。我不敢再问邳森这件事,也不敢再想,我怕我会想要解开这蛊…可慕容白呢。
我曾说过我会永远爱她,可我还是太年轻了。
我失魂落魄地推开门走出去,外面正是午日的阳光正盛,可我却一片寒冷。
慕容白。
慕容白。
慕容白……
我该怎么办才好?
我感到大脑一片空白,邳森的话一直在我脑里回荡着,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曾爱过一个人,我一直都以为我只爱着慕容白,可原来事实并非如此。我在用着那个深爱我的人救起的心脏爱着另一个人,而这一切,在今日之前,我是做地那般理所应当。我忽然好妒忌那些可以守着记忆回望过去的痴情人们,因为比起他们,我连回忆都没有。我不知那个我曾深爱……也许现下还在爱着的人,姓甚名谁,不知那人家住何处,年过几许…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们曾相爱过。
我们曾相爱过,如今想来却心酸。
自幼熟读四书五经百家之长,然而那么多书里却没有一本可以告诉我我现下该如何是好,我感到心脏那个地方还在跳动着,可是里面曾经住的那个人,我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一种绝情蛊,一杯忘情水。这样就抹杀了我曾与他人相爱的过往。一句不记得了,我就能理所应当地去爱上别人。这些…在那个深爱我的人看来,是多么可笑讽刺啊…我爱上别人,我不知道我是否对那个我现下已记不起的人曾说过些什么,可现下我只要一想到我对慕容白的情深,我心中就是一阵剧痛。原来我真的是个登徒子……一颗心,怎么可以在经年之后又分给别人?
那个曾为要救我而取自己心尖血的人,若她还在世,若她知晓在经年后我已爱上他人……她该做何想?!
她什么都没做错,我却遗忘了她。
遗忘到,连她名讳都不知。
而慕容白…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第三者……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么整我?
我不敢解开那蛊,我怕我会伤害了两个无辜的人,我曾口口声声说要爱着的人,我忘了。我现下说我愿为其付出一切的人,我怕了。
情……
到底还是最伤人的物什。
我抬头看了看正午阳光下的王宫,忽然便不再敢面对慕容白了,也不敢问她爱不爱我了。
…苏域、苏域…当苏域的名字出现下我的脑里,我像是在黑暗里突然看见光的人一样。对,我要去找苏域!
我想这世上,恐只有苏域能懂我。
纵府
我找到苏域时她正在走廊上悠闲地散着步,我忽然的出现在她眼前吓了她一跳,一身血红色长衫的她在阳光下依旧光芒万丈。
她皱着眉看着我,见我神色不对,本来想凶我的表情敛了起来,轻声道:
“怎么了?”
我站在她身前,听见她的声音后失魂落魄地上前抱住了她,然后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无声地哭了起来。
在苏域身边我总觉得是最放松最安全的。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哭,在我看见苏域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很悲哀。那种悲哀并不是从苏域身上感到的,而是我心里浮出来的,像泛滥的潮水一样淹没了我,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我抱着苏域痛哭了起来,苏域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后下一刻她就发现了我在哭泣。良久,她伸手回抱住了我,在长长的走廊里,苏域的声音泛着柔和,那样轻声的安慰着我:
“哭罢…过了就好、过了就好。”
我感觉她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但我并不想问,我也没精力更不敢去问,我不知道她那句“过了就好”到底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也知道不了什么,所有人都在瞒我,所有的人都在骗我,我解不开这局。
“师叔……”我哑着嗓音开口道,“我想喝酒……”
“好,我同你一起。”
那天我到底喝了多少,我记不得了,印象中我从未喝过那么多酒。我与苏域席地坐在走廊上,在喝高了之后我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她,并哭着告诉苏域我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苏域问我:有多重要?
我指了指心脏,这里疼。
恍惚中我似乎看到苏域眼角泛起了泪光,但细细看去却又没有了。
她问我:
“你愿解开那蛊么?”
我怔了一下,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我解开了,那慕容白怎么办…我仗着我对慕容白的喜欢,于是自私地抹去了另一个人对我的爱。
“我,我…不愿解开。”
苏域眼中的光被晚风一吹,熄灭了。那时的我一念在苏域与慕容的间做出了决择,可我并不知晓那人是苏域。若我知晓…若我知晓我想我定不会摇头伤了她的心,若那人是苏域……若我一早便知……我对慕容白又怎会发展到那般境地?若是这样,后来的我与苏域也不会生死相别。
她爱了我那么久,我爱她却那么迟。
她等了我那么久,我却从未看见她。
若时光能重来,我怎会负苏域?
可我已负良人,未见痴人心。
因为我听见她轻声道,“那便就是了…放下吧,我想、我想那人不会怨你…她不会怨你的。”
我醉醺醺地歪在苏域肩上,问她,“师叔…你可有、有…欢喜过人?”
她拿酒杯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用我听不出的情绪道:
“有,有过一人。不过那是在很早以前了…很早以前,我曾喜欢过一个人。”
我困地闭着眼问道:
“那…那后来呢?”
后面苏域说了什么我并不知道,我只记得最后一眼苏域那一身血红色长衫很是惹眼。
因得我睡过去了,自然我也就不知道后面的事了。
苏域抱着靠在她肩上已熟睡过去的人,她低低地笑了笑,饮了一口酒然后说道:
“后来…后来她忘了我,可我不怨她。”
她抬手轻轻地抚上那人好看的眉眼,在心里细细地描绘着心上人的容颜,她轻声道:
“我怎么可能,会怨你……”
她怎么会怨,到底是爱过的又何必去怨。
在年轻地时候她曾冷眼看过多少场别离,如今却也落得个这般场面。她曾做过一个很长的梦,梦里花下弄情,两情相悦,梦醒时分却只剩她一人笑看红尘,可她还在等着那个说要陪她看一场郎骑竹马来的人。
梦里的人,再也不会归来,可做梦的人,却还未散去。
所以她不理朝夕。
而现下,那人终于给了她一个放下的理由了。
忘了吧,爱过就好。——苏域这般安慰道自己。
可心,却出卖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