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在那年她俩偷跑下山却遭到死敌的暗算,十三岁的纵明明还是张幼气的脸却提着把刀将她护在身后,并对她说道有我时开始的吧。
也许是在那年的那场大雪纷飞里,只有十二岁的纵对她笑颜如初,应她的要求为她舞了一支剑时就开始了吧。
或许更早,早到她第一次见到纵时,师兄让她抱抱纵,她说不要的时候吧,那本该安静睡着的孩子在听到了她的声音后忽然睁眼对她笑颜而开,在那双小小的眼睛里,印满了她苏域的容颜,让她心头一动。
谁知道呢?谁会记得呢?谁又会了解呢?
就算她再怎么早与纵相遇,在纵的眼里她永远都是她的师叔。她讨厌纵见她时总是唤她师叔,讨厌纵将她定位于长辈。明明她苏域是喜欢她的,她怎么就不知道呢?
苏域厌倦了这样,所以她走了。一走就是三年,可能时间长了,她就会慢慢忘了吧,心也会平静下来的。然而当纵七告诉她纵即将与慕容白成亲时,她就彻底的慌了。
明明那个在十四岁时就说要娶她的人,怎么可以,在三年之后娶别的女人呢?
她马不停蹄的赶往秦国,在那个黄昏的傍晚终于见到了三年多没见的小孩。长高了,也俊俏了不少,脾气还是那样温温和和的。这是她的纵啊,她喜欢了十七年的小孩。
她问:“你,可曾是爱着我的。”
“爱,一直都爱着。”
那个小孩还是那样骗她,骗得她在无数个夜里梦见她们在华灯初上时,携手望星河。不问世事,不计因果,不求来生,不恋红尘。
普天之下,有她就好了,什么都好了。
可是那个她爱了十七年的小孩啊,却依旧不懂她的心。不懂,又怎会明了。她苏域这一生都在等她回头。
五: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她还是十四岁的模样。
依旧是在鬼谷后山那里,我问她:
“你知道我是谁么?”
她歪着头,笑道,“师叔啊……”
我皱着眉,我从来没告诉过她其实我并不想当她师叔。我知道她向来是个守礼节的人,我太了解她了。因为我是她师叔,所以她对我总是那么有礼有节。可我偏不喜欢她这样,往日里我扙着在鬼谷山的地位,折腾她过不少,把她气到不行。我并不喜欢她像对外人一样那般斯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不了解么?但潜意识里,我又不希望她最真实的一面被别人看见。
以前我并不懂我这是怎么了,我一直都看她不爽却又不舍得她难过伤心。我明白自己心意时是在那日被人追杀的涯上,我以前一直觉得她蠢但没想到她居然是这么蠢。她居然因为怕拖累了我跳了涯……
真的是蠢到无可救药了。
我也是。
那日我见她跳下了涯,我像是发狂了一般撕杀着每一个人。我是那般憎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没用,活了那么多年,空有一身武力却连个孩子都保护不好。
我想我快疯了。
所以我也跳了下去,我想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在那冰冷的涯底呆着,我想陪着她。
可能是老天爷觉得我懂的太迟了吧,我没有在涯底找到她。
在那一片雪地里,我生平第一次那么绝望。
我想陪她上黄泉,以前我总觉得那些因情而死的人是那般可怜无知。然而在那一刻我忽然就懂了。我记得师傅曾告诉过我要不忆往昔,不问未来。
不忆往昔,不问未来……
我忽然就懂了。
如果我再见到她的话,我一定要死死地困住她。
只因我欢喜她,管她是谁。
可是我见不到她了。
也许命运喜欢同我玩闹,当我决计在涯底结束自己生命时我却发现了她的线索。
一个月后,我在药王谷找到了她。
那一刻我好想告诉她我是有多喜欢她,然而她却开口说道:
“师叔,你来了。”
师叔……
噢,我是她师叔……
而如今,当她再站到我面前,说出我是她师叔时我心底的愤怒终于爆发了。
“我不是你师叔!”我咬着牙说道,“我一点,都不想当你的师叔……”
她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上前一步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额头。那时的她还没有我高:
“我并想做你的师叔,我欢喜你……”
她却开口打断了我的话:
“我今年十四了……”
我心里一沉,她果然是介意的么?
她继续道:
“我并笈了。”她笑着回抱住我,“所以我想,我们成婚吧。”
那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情话,她对我说:
我们成婚吧。
梦里的她对我笑的那般温良,我们成了婚拜了堂。她唤我“师叔娘子”,我笑她。
眉间里全是幸福……
梦醒后,我坐在床榻上发呆。
原来只是个梦啊……
听下人们说,今日她与慕容白大宴群臣,迎楚国长公主。
原来,时隔多年,名正言顺站在她身边的人已经不是我了。
可我还做着那个凄凉的美梦:梦里的鬼谷后山里,她一袭红色的喜袍站在日光里,对我说道:
“师叔,我来娶你了。”
那便就是了,我所有等待的最终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