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白十八年正月初一
慕容白回到长生殿时已经快要到午时了,今日是她君临天下,完成少时理想,建立大秦帝国的大好日子,也当是她此生最意气风发的日子了。
但她却露不出一丝笑容来,哪怕八方朝臣来贺…又如何呢?
好像已经很久了,好像也才过了一年不到…她遣散了宫人,独自一人坐在长生殿后院里的长廊上静静地想着,没有刻意的去忘记,但是关于那个人的很多东西她确实已经想不起来了。
度日如年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的了。
太久太久了,上次见到那个人时还来不及告诉她的心意,总是幻想着下次说也还来得及,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来不及告诉那个人她有多爱她,也来不及告诉她她是有多怨她了。
好像就是这一年里的事了,顺其自然的,忘了那个人是怎么笑的了,也忘了那个人是怎么哭的了,更忘了那个人陪在她身旁的点点滴滴了。
——你看,孤能放下,孤也能遗忘,并不是没了你孤就活不下去了。从今日起,孤便是朕了,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了,没有什么是朕不能拥有的,没有什么是朕办不到了,就算是你,朕也可以遗忘,也可以放下。
……不是吗?
她微仰着头,看着天边悬挂着的明月,发着呆,许是因为此前在庆典中喝了不少酒的缘故,她向来冷清的面容现下在月光下竟带着丝撩人的迷离,她知道自己在哪,但又好像忘记了现下几年几月,她静静地瞧着那轮明月,半晌,她忽然问道,“喜欢么?”
“…孤为你放的烟花。”
她素来极少喝酒,醉酒次数也寥寥无几,现下有心事,喝了闷酒,约摸是醉了。
恐是真醉酒了,不然她也不会卸下防备,露出些许女儿家神态来。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几年岁月安好的时候,那时候的她脾气还很傲,还不知道珍惜两个字怎么写,总是以为自己是对的,不允许有人反驳,甚至与那个人总是说不上两句话就吵上了。
每每那时,那个人就气鼓鼓的将她的旧衣服一件一件地翻出来,然后蹲在房门门口一边缝一边小声的嘀咕她,后来久了,她的每件衣服都被那人缝过了,手艺也从最开始缝的歪歪曲曲到后来的整整齐齐,甚至还绣的出花来。
“丑死了。”她忽然低下了头,扯了扯自己身上那件玄黑色的帝王服,喃声道,“他们绣的丑死了……”
但是过了一会她又好像清醒了过来,不再去纠结身上那件衣服了,而是站起了身晃晃悠悠地走到后院中那颗桃树下,站了一会,发了会呆,好像是在回忆什么,过了大概一刻钟她又才蹲下了身,用手在地上刨着什么,没有用任何工具的刨挖,很快就让她的手就刨出了血迹来,但她还是不管不顾的继续着。
过了很久,大概是半个时辰,她终于刨到了底,找到了她想要东西,没有歇口气,直径将那坛埋了很多年的酒取了出来,此时的双手已经不再是以前指节分明的样子了,而是沾满了泥土与鲜血,脏的不像话,她却丝毫不在意地将手在身上擦了擦,然后靠在那颗桃树坐下,拍了封泥,仰着头将那坛里的酒喝了个干净,许是喝的太快的原因,她一下被呛住了,咳了好大一阵,脸都咳红了。
一道身影就站在她身后的房梁上,在月光下静静的看着她所做的一切,不闻不问,不动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