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监工下手重了,踢死人也不是不可能。
唯有畏缩如一条败犬,才有机会免受责骂。
然而就在赵钱举经过某个位置、心中默念着‘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的时候。
一位小战士忽然一拉他袖子,用大莫语朝他喊了一声:
“老乡,等一下。”
赵钱举当即像是条件反射一般,立身往后一窜。
看都没看便跪伏在地,不停的叩首:
“对不住啊军爷,小的有眼无珠.....”
这是一套深入赵钱举骨髓的动作,与辨识布料材质一样,已然都成了他的本能。
或许是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原因。
小战士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扶住赵钱举的臂膀,想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然而这种动作在赵钱举的眼中,却被误解成了对方准备动手的先兆。
于是他拜伏的频率更快了,整个人死死的扣在了地上。
小战士的身板并不宽厚,加之赵钱举爬伏在地重心很低的缘故,所以一时间小战士还真拿赵钱举没什么办法——总不能拿枪托把人家敲晕吧?
但让对方一直跪着是肯定不成的。
一来赵钱举的年龄和小战士的父亲差不多,二来新华夏也早就废除了跪拜之礼。
所以于情于理,小战士都不能接受对方的跪拜。
奈何双方语言不通,对方又一直不起来。
于是小战士毫不犹豫的双腿一弯,干脆也给对方跪下了!
周围的流民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
夹杂着本土语言的惊呼声很快将赵钱举从惊恐中拉了回来,结果他刚抬起头,就见到一位年轻的战士正与他面对面的跪着!
赵钱举顿时连头也忘了磕,直愣愣的呆立当场。
而在他对面。
小战士见自己的‘招式’有效,眼中露出了一丝喜色。
他从腰间取出一瓶免手洗的洗手液,用不太流利的大莫语对赵钱举比划着:
“先洗手,再吃饭。”
见对方没有反应,小战士依旧保持跪地的姿势,利落的拉起赵钱举的前臂。
毫不在意他手上的泥垢,挤了点洗手液在上面。
又做了个搓手的动作。
赵钱举下意识的跟着搓了搓手,掌中滑润冰凉的触感令他逐渐回过了神。
老天,刚刚发生了什么?
一位豪族子弟竟然对自己这种流民下跪了?!
接着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小战士便已将他扶起,弯腰拍了拍他膝盖上的尘土,并朝他递来了一个红色的长方形盘子:
“老乡,这个拿着,打饭盛菜。”
小战士的脸上始终挂着极为淳朴的笑容,眼神纯真,不带有一丝尼古丁的气息。
看着这个笑容。
赵钱举的鼻腔中,忽然泛起了一股莫名的酸胀感。
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人对他这样笑过了。
他深吸一口气,使劲眨了眨眼,将眼中即将溢出的少许液体强制性的挤了回去。
双目通红的接过餐盘,重重朝小战士鞠了个躬。
随后快步跟着前方的流民走进了帐篷。
进了帐篷后。
赵钱举尚未平复的心绪又是一惊。
“妈呀...这么多菜....”
只见帐篷里,数十个盆子盛着满满的菜品,在几张桌子拼凑的台上摆出了一条十多米的美食长龙。
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看着眼前有红有绿、琳琅满目的菜品。
赵钱举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他有些出神的时候,一位胖乎乎的炊事兵凑了过来。
炊事兵指着他手中的空盘,用带着明显地方口音的大莫语热情道:
“老乡,俺叫王胖子,恁要吃点啥?
你可劲儿点!俺们绝不抖手!”
赵钱举咽了口唾沫,环视了一圈菜品台,还用鼻翼轻轻嗅了嗅。
试探着朝一个盆子点了点:
“这个?”
“没问题!”
王胖子一撸袖,铲起一条最大的鱼:
“臭鳜鱼一条!恁还要点啥?”
或许是被王胖子爽朗的笑声感染了,赵钱举的胆子又大了些: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那个...”
“好嘞。
臭豆腐、臭苋菜梗、再来一碗螺蛳粉、一叠榴莲酥和一碗豆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