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良时不明所以地拆开,发现里头装着厚厚地几沓病例。
“这件事,还希望您务必替我保密。”
她移开眼,不去看医生的反应,只是垂头盯着自己的手指。
“我在逃婚途中…出了意外,被撞到了头,再醒来,已经是三年以后了。”
昏迷在床的病患不会像健康人一样做梦,但会依据自身的主观意愿,陷入某种潜意识中的“似梦”状态里。
而虞歌在昏迷期间,唯一能梦到的,就只有楚思端一个人。
——恰如楚思端一直以来所希望的那样,虞歌的世界里,真的只剩下她了。
昏迷中的虞歌忘却了在别墅中日复一日的徘徊与挣扎,忽略了发现监控时那份滔天的愤怒与绝望,像是沉溺在一场久违的幻境里,重新回忆起了与爱人相恋时的点点滴滴。
十六岁的楚思端被生母打破了头,在医院将她抱在怀里,滚烫又委屈的眼泪接连不断地滴在她的发顶上。
十九岁的楚思端在学校后山的梧桐树下对她表白,紧张得一路都在同手同脚,被嘲笑后还凶巴巴地献出了自己的初吻。
二十一岁的楚思端被房东停了水,把矿泉水烧热给她洗头,洗到一半却突然吻了吻她沾满泡沫的额头,承诺会给她更好的生活。
……
那些万分不起眼的平凡日常,模糊在漫长的光阴里,却始终潜藏在她的记忆深处,泛出不容忽视的细微折光。
虞歌咬住自己哆嗦的下唇,又猛地松开。
“醒来后,我花了一年时间恢复。”她道,“我每天都躺在病床上思来想去,有那么一瞬间,好像突然就不再恨她了,而且,还为逃婚时伤害了她而感到万分愧疚。”
她微微偏过头,眼睛里看不出一点哭过的痕迹,干净得像是天端未落的雪。
“我回来时,确实是一心想着要挽回她的。”她道,“但我现在明白了。”
她抿着唇,露出一点略显茫然的微笑,“我记忆里的那个人,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季良时手里紧紧攥着一沓纸,喉咙里像是堵了块冰,一时间吐不出一个字来。
而在她的口袋里,手里屏幕骤然亮了起来,又缓慢地熄灭了。
……
咣当。
手机掉在大理石的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楚思端愕然地坐在满地的玻璃碴里,习惯性地咬住了自己的虎口。
是她拜托季良时去打听虞歌的想法。
是她想知道虞歌当初究竟为什么要走、前不久又为什么要回来。
可她从未想过会听到这种答案。
虞歌出了意外,自己在医院里待了四年,醒来后一心只想挽回她……
而她竟然绞尽脑汁,一直算计如何才能更彻底的折磨对方。
伤口中淌出的鲜血顺着她的小臂蜿蜒而下,恰如婚礼当日,被她在掌心里生生攥出的玫瑰花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