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由于犹疑而过度紧绷,像一条条冻僵的小蛇,而那微妙而不知其源的紧张感,几乎令她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成了锐利的坚冰,直愣愣地杵在她的管壁上,使得她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我在做什么呢?
虞歌会愿意让我摸一摸她吗?
虞歌能回过头看我一眼吗?
她颤抖的手以一种微不足道的力道落在了虞歌露出的后颈上。
在肌肤相触的那一刹那,她心头那只哀号抗争的巨兽彻底安静了下来。
……不,虞歌不会愿意的。
这孩子甚至再也不想看我一眼。
她凝望着虞歌一动不动的背影,似乎在沉寂的室内听见了自己灵魂的恸哭。
那哭声让她的肺腑都缩萎了起来,那些脏器似乎被无形之中的某种重压挤成了小小的一团,血管与骨骼都被缓慢地碾成了一滩酸腥的血泥。
梅兰萨微微蜷起上身,腰背都弯成了一把饱满的弓,她茫然地望着自己垂在地上的金发,像是被某种隐秘而极为深刻的情感深深击中了。
在她过分漫长的生命中,还从未有过这样卑微而心甘情愿的时刻。
像是风霜雨雪刮下了她皮囊上的每一寸血肉,只剩下一把干枯腐朽的白骨,那白骨却也要直挺挺地伫立在对方面前,充当一副瘆人且无用的摆件。
——全心全意,悲喜由人。
她在虞歌身后跪了大半宿,而虞歌就像一尊静默沉静的雕塑,从头至尾,神情中没有一丝一毫的侧目之意。
在天色将亮时,虞歌终于扭过了头,她将桌上的鲜血一饮而尽,对着领主略一颔首。
“谢谢主人。”她道,“您该走了。”
她的眼睫垂落出非常疏淡的弧度,跳动的烛光在她深色的虹膜中折射出坚定而冷硬的微光,那眼神似乎是有点涣散的,虚虚地停留在某处尘埃上,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
仿佛被冰刃割烂了喉舌,梅兰萨终于得到了一点点梦寐以求的回应,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是了,这才是她应得的报应。
与虞歌曾经遭遇承受的那些东西相比,她这点报应甚至根本不值一提。
但除了自身的痛苦挣扎以外,她已经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去补偿虞歌了。
梅兰萨在恍惚之间离开了房间。
她的肩膀似山体般倾颓塌陷,虞歌轻飘飘的一个眼神便击溃了她笼罩于情绪之外的那层虚空的薄膜,令她的灵魂都发出高亢刺耳的震鸣,那种“被彻底放弃”的恐慌感使她的肺叶都痉挛起来。
她倚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却无法汲取到一点点能够缓解疼痛的氧气。
而血族根本不需要呼吸。
从外表看来,她也许只是面色苍白且脚步虚浮而已。
一道身影从她身边匆匆经过。
是最近常常出入虞歌房间的卡桑德拉。
女骑士艰难地拖着一副一米来宽的油画画框,甚至没注意到与她擦肩而过的金发女人,她怀着某种焦急而紧迫的心情,将那副画摆在楼道里,敲响了虞歌的房门。
梅兰萨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血族超常的听力令她将屋内的每句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