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些惨重的结局与不详的预感,她也曾在无数个深夜都无法入睡,或在半夜陡然惊醒,感觉无法汲取一丝一毫的氧气,连肺部都因窒息而紧紧蜷缩成一团。
但那个时候…虞歌还在她的怀里,在无数错杂纷乱的思绪之中,她们肌肤相贴的触感还是那么的实在而滚烫。
饶是在最恐怖最无稽的梦境里,她也从来没想过,虞歌有朝一日会离开她,会…爱上别人。
什么谛听,什么转世,那都是她根本理解不了,也无从猜测的事情,然而某个近乎于荒诞的念头却愈来愈明显,昭彰到一种难以忽略的地步——
在她眼皮底下长大成人的小姑娘、被她圈在玻璃花罩里的小小花苞,确实曾去往一个没有她的世界,确实曾与其他人发生过深刻而漫长的情感纠葛。
客厅内的表针在走动时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滴答脆响,她直视着那柄几寸之隔的沉重锡杖,只觉得连那颗早已不存在的心脏都重重地沉了下去,坠得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连喉咙里都被酸涩而冰冷的异物牢牢堵住。
她想起多年前的某个夜晚,她替虞歌掖好被角,调好空调,已经十几岁的小朋友却从背后搂着她的腰,非让她为自己背一首诗。
她听着隔壁主卧里,虞母在泡澡时哼歌的声音,顺势一扭腰,把惊呼嬉笑的虞歌抱进了怀里。
“……*已不会再有那样的月夜,”她鬼使神差道,“以迷离的光线,穿过幽暗的树林,将静谧的光辉倾泻,淡淡地,隐约地照出…我恋人的美丽。”
要是能一直那样就好了。
那时候虞父虞母都还在世,虞歌还年少,她也还非常年轻,年轻到裹挟着恶意的欲-求都没来得及生根发芽,而只是怀着一种朦胧而敦厚的温柔,去疼爱她两小无猜的天真妹妹。
那时候,好像连时光都以不急不缓的速度安静地流淌,她与虞歌之间没有秘密,没有膈膜,也没有生离死别,唯有介于亲人与恋人的脉脉温情,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交叠传递。
只可惜…已不会再有那样的月夜了。
流溢的金光徐徐没-入她的身体,使她脑子里的一切都迟缓而模糊,好像感官都跟着消退了,也感知不到什么疼痛,她似乎陷入了一种空茫茫的静寂里,无声翻涌的浪潮席卷而来,将她死死地困在了里头。
在这片静寂里,再也没有声音,没有光亮,没有苦痛,也没有…虞歌。
……她还没来得及问问那女人究竟是谁,问问虞歌究竟经历了什么,也没有机会对虞歌说一声抱歉,说一声我爱你。
谈临非忽然就被这认知击垮了。
来势汹汹的剧痛自胸腔深处轰然掀起,像是嵌入了一块永远不会熄灭的碳火,令她的每一处脏腑都被烫得抽出,而痛到痉挛的躯体得不到舒展,只能在循环往复中悄无声息地衰亡。
——直到两根细瘦而颤抖的手指,轻轻抵在了她的颈间。
身后街道的喧闹声重新鲜明,鼻端发甜的咸腥气味沉重地流泻,她在刺目的日光之中睁开双眼,只见到了挡在她面前的虞歌,与从对方额顶处…层层滴落的大片鲜血。
那血是那么多,那么黏稠,连额前的头发都被浸透了,显然是由钝物砸出来的硬伤。
她年轻的小妻子…竟然在生死关头,替她生生挡下了那柄纯金锡杖。
谈临非在恍惚中扶住爱人的手臂,她其实尚未彻底清醒,只是依着潜意识,总以为对方会抱住她,会掉眼泪,至少…会和她说句话。
然而虞歌只是在她手臂上借了下力,便晃晃悠悠地转过了身。
“……兰提、兰提。”
她听见虞歌小声叫那女人的名字,声音又轻又哑,透出一点异样的战栗,以至于尾音里都带着哭腔。
“对不起,兰提,我和你走,但我…我不能让你杀她。”
——那道单薄的身影在以肉眼可见的频率哆嗦,却仍旧寸步不移地挡在她面前,这本该是一副生死不离、感人至极的画面。
但谈临非还未生出一丝侥幸或欣悦,便见虞歌背对着她,稍稍摆了下手。
那动作随意而自然,仅仅意味着一次道别,好像她只是将虞歌送到校门口,目送着对方进去领个成绩。
但她却在茫然间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虞歌只需要这轻描淡写地一挥手,就能告别她们之间所有的际遇与陪伴,从此人海茫茫,再也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出自普希金的《月亮》。
感谢在2021-07-2810:46:36~2021-08-0200:3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昼海、夜幕、konghaku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九2个;康橋徐志摩、百岫嶙峋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梁54瓶;熾21瓶;konghaku17瓶;3516284415瓶;余灰14瓶;zzr777、拂晓夜溪、弥奈、夜冥星辰10瓶;Husky8瓶;嘿嘿嘿、康橋徐志摩、粟粟不吃素素5瓶;Wendy圈外女友3瓶;462060972瓶;最爱吃小甜饼、时空星尘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