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盼着与家人聚首,让父母看看,他们的小男孩干得不坏。但在这次行动中,他太年轻,不可能施加什么影响。“特里克西娅,所有权和管理权是两回事,对我来说更是这样。如果参加这次探险的是我父母,对,他们会很有影响。但即使是他们,年轻时也不可能指手划脚。我是个船主不假,但我更是个见习生。”说起来不大光彩,但事实就是这样。在合乎规范的青河行动中,裙带关系没什么用处,有时甚至会起反作用。
特里克西娅很长时间没说话,眼睛探询地注视着伊泽尔的脸。以后会发生什么?文尼记得很清楚,菲利帕姑妈曾严辞警告过他,要他小心那些跟有钱人家的年轻小伙子拉关系的女人,那种女人会先引诱他们,下一步就想操纵他们,甚至操纵家族的正常业务往来后者就更严重了。伊泽尔现在十九岁,特里克西娅邦索尔二十五岁。也许她觉得自己可以指使他。啊,特里克西娅,千万别。
她终于笑了,比平常浅些,温和些。“好吧,伊泽尔。应该怎样就怎样吧。但帮个忙好吗?想想我说的话。”她侧转身,抬起手,触到了他的脸,轻轻抚摸着。她试探着吻了吻他,很轻很轻。捣蛋小鬼埋伏在伊泽尔宿舍外,正等着他哩。
“哎,伊泽尔,昨晚我看你来着。”这句话差点让他停下了脚步。她说的是宴会。对了,贸易委员会把宴会的情况实时传送回了舰队。
“知道,奇维。你在传送图像上看到了我,现在又见到了我本人。”他打开房门走进去。小鬼在身后跟得实在太紧,不知怎么一下子,她也进来了,“你来这儿有什么事吗?”
在按自己的心意曲解别人的问题方面,捣蛋小鬼是个天才。“我们正好轮到值同一个勤杂班,两千秒后开始。我刚才想,咱们可以一块儿下楼到菌囊去,交换交换小道消息什么的。”
文尼飘进里间,这回总算成功地把她关在门外。他换上工作服。出门时一看,不用猜都想得到,捣蛋小鬼仍旧守在外头。
他叹了口气,“我没什么小道消息。”至于特里克西娅跟我说的事,我要告诉你才真是活见鬼呢。
奇维得意洋洋地笑了。“这个嘛,我有。来。”她打开通向外面的宿舍门,零重力下姿态优美地向他一躬,飘身进入外面的走廊,“宴会上的事,我想跟你对对笔记。但说实在的,我敢打赌,我看到的准比你多。委员会传回来的视像数据分三个视角,其中一个在大门边上,比你的视角强多了。”
她蹦蹦跳跳,在零重力环境中一弹一弹地,和他一起穿过走廊,一路上解释她对那些视像数据作了多少次分析,从那以后又跟多少人交换过小道消息。
文尼第一次遇见奇维林利索勒特是在航程开始之前。那时她还是个八岁大的万人嫌,不知什么缘故,她选中了文尼作为她注意力的靶子。只要一吃完饭,或是训练课下课,她就会紧追着他不放,时不时在他肩膀上狠揍一拳。他越生气,她好像越高兴。要是他还手的话,一拳就能砸她个满脸花。可你总不能打一个八岁大的小孩子吧。她比规定的船员年龄底线还小足足九岁。航程之前,或之后这才是小孩子待的地方,而不是身为船员的一分子,尤其是这样一支前往荒凉地域的探险商队的船员。问题是奇维的母亲拥有这支探险队的五分之一……利索勒特17家族是地地道道的女性主导模式,历来以女性为一家之长。这个家族源自远在青河活动空间另一端的斯特伦曼,无论长相和习俗都大异于常人。这家人准打破了许多条条框框,但不管怎样,小奇维最终成了探险队的一员。航行过程中,除了值警戒班的船员,她醒着的时间比其他任何人都长。她的很大一部分童年时光就这样在群星间流逝了,身边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大人,常常甚至不是她的父母。文尼虽然很烦她,但只要一想到这些,气就消了。可怜的小姑娘现在已经不那么小了。奇维应该十四岁了。过去用拳头攻击他,现在大多改成了口头攻击。考虑到斯特伦曼人在高重力环境下进化出的结实身板,这是件值得欢迎的大好事。
两人沿着营帐主通道向下走。晦,雷吉,近来怎么样?”奇维不住向过往的每一个人笑嘻嘻挥手打招呼。易莫金人到达之前几千秒,帕克司令解冻了将近半数船员,人手足够操纵所有交通工具和武器系统,此外还有一批后备,可以随时替补。在他父母的营帐,一千五百人算不了多少,可在这儿简直是一大群。虽说其中许多人上船值班,不在营帐,这儿还是挤得受不了。有了这么多人,不断为这批那批人充气造出新隔间,你才会明白什么叫临时宿舍。所谓主通道,现在只是四个巨型气泡相交的地方。四五个人同时侧身挤过的时候,气泡表面就会震起一阵阵涟漪。
“反正我信不过易莫金人,伊泽尔。嘴上说得好听,到时候他们肯定会割开咱们的喉管。”
文尼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这么重的心事,你怎么还笑得这么欢?
他们飘过气泡织物上的一个透明处不是墙纸,是真正的窗户,看得见外面营帐的支撑锚地。这个锚地比大型盆栽大不了多少,却可以支持大片空间,养活大批人口,说不定比易莫金人那个贫瘩的场地所能供应的全部空间和人口多得多。奇维转头望着窗外,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活着的动植物才能让她这样。她父亲是舰队的生命支持主管,而且是一位杰出的盆栽艺术家,在青河空间内大名鼎鼎。
指某种图像,类似于我们现在电脑ins系统里的墙纸。
详情见后文
过了一会儿,她的思绪好像又回到现在。脸上重新露出笑容,用目空一切的口气道:“为什么笑?因为咱们是青河人呀,这一点你可别忘了。攒了几千年的手段,还怕那些新来的青皮小子?去他的易莫金人吧!他们有今天,靠的还不是咱们广播网上公开发送的那些信息。没有青河网,他们现在还不知在哪个奋晃里蹲着呢。”
通道变窄了,一拐弯,收缩成一个向下的尖顶。其他人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和头顶,被膨胀的墙壁织料一隔,模模糊糊听不清了。这里是营帐最内层的气囊。除了航行系统和动力反应堆,这是惟一一个不可或缺的系统:菌囊心
在这儿值班,干的都是勤杂活儿,低级琐碎到极点:清理水塘下面的细菌滤器。下到这里,植物的味儿可就没那么好闻了。事实上,让人恶心得想吐的腐臭正说明这里情况良好,应该生长的二东西正在茁壮成长。其实大多数工作都可以由机器完成,但有刚也需要视情况作出判断,即使最好的自动化机器也做不到这一点。本来可以安上遥控,但从来没人费过这份神。从某种角度来说,在这儿值勤责任重大。只要笨手笨脚弄出一个错误,某个细菌链俊可能进人生物链上层培养箱的薄膜。于是,给人吃的东西味道侈呕吐物,通风系统传出阵阵恶臭。但话又说回来,在这即使犯下弥天大错也多半不会弄死谁飞船里保存着同样一份细菌样本,分门别类,不相混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