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浴房弄了一回,出来早早拉上窗帘又正儿八经来一回,之前洗澡的时候赵菀香无意间感慨,“沈大哥,我们已经做了二十来年夫妻了。”
沈奉从后面抱着她,在她耳边轻轻问,“现在看到我,还有没有心动的感觉。”
怎么会没有。
赵菀香什么时候看到他都很动心,什么时候看到他都是万物不及,但话说得再好听,仿佛都满足不了男人的内心情感需求,于是她选择更加投入地取悦他。
再一场下来,沈奉眸子里染上光亮,心情十分之好,简单清理后又把赵菀香抱在怀里,再次留恋于她唇齿之间。
赵菀香乐于他这么爱她,同样深情回报,只是客厅里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沈奉去接电话。
“范红英?”
他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赵菀香一听是范红英,立马披了件衣服拖着软绵的身体去客厅。
“怎么了?”
她做口型问沈奉。
沈奉专心听电话,示意她等等,片刻后他挂了电话,飞快道,“老范离家出走了,范红英叫我找找他是不是回了这边。”
赵菀香惊了一跳,当初她们毕业那一届的青年,是实实在在拥有知识改变命运,青春奉献祖国的追求和理想,散伙饭之后,各自奔赴远方,担负起时代赋予的不同责任和使命。
她选择回来守着她沈大哥建设边陲,而范红英选择留在首都,只是工作繁忙常年回不了家,跟老范和两个孩子聚少离多,最后还是老范做出妥协,告别热爱的军旅生涯去了那边工作。
这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两人虽然还像从前一样常年小吵小闹,可也过得有滋有味,这怎么突然就闹到老范离家出走了?
沈奉一句话给出答案,“向超找了一个外国女朋友。”
向超是范红英和老范家老大,今年也有二十一岁了,前两年范红英把他送到国外学习,一方面为了接受更好的教育,一方面也是因为赶上了出国热,当时老范就闹过一回,死活不答应,最终被范红英一句“师夷长技以制夷”说服。
或许老范被说服后还等着儿子学成归来报效祖国,没成想找了个外国女朋友,更何况……
这次肯定闹到没法调和,老范被伤到了才会有离家出走这一出。
赵菀香想到此忙道,“那你赶紧出去找找,看他是不是回来了,要回来就先接到咱们家。”
“好。”
沈奉没有耽误,穿戴整齐就出去了。
赵菀香留下把家里收拾了收拾,等到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和熟悉的声音,连忙过去开了门。
外面正是沈奉和老范,沈奉拎着一只行李包,老范则蔫头耷脑的走在后面,相比较从前沉默很多,被赵菀香热情地请进家门,坐下喝茶,全程也没怎么说话。
真的被伤到了。
赵菀香心想。
她怕自己待着,老范不愿意向沈奉吐露心事,便给两个男人整了点小菜和酒,找了个借口出门,转头来到传达室给范红英打去电话。
“菀香?老范找着了吗?他是不是回去了?”
电话一通,范红英听到赵菀香声音就连忙问道。
赵菀香不答反问,“红英,你怎么就肯定他回这边来了,当初你们把家搬到那边,这边没家了。”
范红英急急地解释道,“我太了解老范了,他不可能回老家的,那么突然回老家,老家那些人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肯定天天上门打听,他丢不起那个人……除了老家,他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你们那里。你别看他在地方上已经工作十来年了,其实压根没忘记他以前的军旅生涯,说到底那儿才是他真正想待的地方,他除了那儿也没其他地方可去了!”
说到这儿她声音猛地停下,似乎想起什么事情一样沉默了片刻,赵菀香是想她能够清楚明白老范到底为她付出过什么,才沦落到今天无处可去的地步,于是没有吭声。
半晌后范红英叹了口气才道,“我知道,他为我付出了一切。”
感情、事业,和一生的理想和追求。
“可是……我们不要说这个了,这次的事跟以前没有关系。我跟你说菀香,这次向超找了个女朋友,本来多好的事,老范怎么就是不能理解呢,他不能因为人家是国外的就歧视人家啊,还说什么每个人应该身负血海深仇,跟那边的人搞对象那是背叛祖国和人民……天呐,我真的被他搞疯了,打仗都是以前的事,两国这早都建交了,虽然说历史不能遗忘,可他到底懂不懂制造战争的人跟平民老百姓是有区别的,跟人家搞个对象就好像跟世仇结亲似的,还说向超要是敢带那个女孩子回来,敢说什么八嘎呦西,他就一刀劈过去……哎我……”
赵菀香没打这通电话之前,大概能猜测到老范这把年纪,为什么还能离家出走,绝对不光是因为儿子找了个外国女朋友那么简单,果然,他是因为不被理解,不光儿子不理解她,妻子也是站在儿子那头的,或许在儿子和妻子眼里,他榆木疙瘩,小题大做,都什么年代了还狭隘的死守民族感情不知变通!
赵菀香听了范红英这番话,更加不是滋味,她道,“红英,或许你真的该好好关心关心老范,我相信你说的那些他都是懂得的,只是他理智上可以明白,但情感上没法接受罢了。你是不是忘了,他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啊,他经历过什么样的尸山血海……”
范红英沉默了。
赵菀香久等不来她声音,默默挂断了电话,等回到自家楼门外面的时候,在窗户下听到老范正十分难听地哭嚎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再过了半个来钟头,楼门突然打开了,她沈大哥走了出来。
“你怎么出来了?”
赵菀香向沈奉走去,边问道,“老范呢,睡下了?”
“嗯,喝了不少,醉了。”
沈奉简单说两句,把搭在臂弯上的外套展开,披在了赵菀香身上,他知道妻子说是去慧芬家坐坐,其实这个时间点了,慧芬他们家应该早睡下了,那她还能去哪儿,还不是在院子里瞎逛。
所以他安顿好老范,就赶紧出来找人了。
他摸了摸她裸在空气中微凉的手臂,心疼道,“冷吧。走,我们回家。”
赵菀香心里顿时暖了,“嗯,回家。”
两人简单洗漱洗漱,躺上了卧室的床,沈奉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赵菀香自然而然地枕了过去,抱住他的腰,多少年了,互相搂着对方睡觉已经成为两人下意识的习惯。
赵菀香在黑暗中问道,“沈大哥,你怎么找到老范的?”
“他去了部队那边,一个人在外围瞎逛,我过去的时候正被几个小同志逮住,在那儿审问。”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老范或许也没想到,再没有小同志认识他是谁。
赵菀香只能转移话题,“……他跟红英说到底还是三观不合,他们两个怎么办,这次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沈奉反倒语气坚决,“不能过就离,孩子大了,老范该为自己想想了。”
赵菀香被惊到,“你这么想的吗,还是老范这么说的?”
沈奉侧过身抱住她,轻轻道,“菀香,不能被最亲近的人理解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
赵菀香想起站在窗外时听到老范的哭嚎,明白她沈大哥什么意思了,从前老范和范红英虽然跟他们家两地隔得远了,但夫妻两但凡有个大吵小闹,都要或者写信或者打电话过来拉同盟。
赵菀香和沈奉嘴上说不管,其实次次都在尽力调和,如今……
赵菀香道,“我知道了,这次咱们不调和了,倒不如让他们干脆分开的好。”
沈奉是这个意思。
于是第二天范红英再给家里打来电话,赵菀香不接,沈奉接了也说妻子不在,问到其他就装糊涂。
完了沈奉就带老范到熟悉的军营走走,见见老战友,天天叫人一块儿聚聚。
老范没两天就忘了离家出走的事,整个人活过来一样神采奕奕。
反倒范红英坐不下去,终于追了过来,在赵菀香家门口拦下老范,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赵菀香和沈奉虽然没有真的给老范灌输过跟范红英分开的事,但老范自己想清楚了,他道,“咱们离婚吧,红英。”
范红英眼眶瞬间红了,“你说什么?”
老范没说话。他爱眼前的女人,可是跟眼前的女人一起生活的日子,痛苦和小心翼翼总是大过于快乐和自由,但他还是爱她,没有后悔过为她付出的一切,他只要看到她就心潮澎湃,思绪万千,说离婚的话只敢开那么一次口,不敢再说第二回,因为第二回根本开不了口。
他只能选择不说话。
夫妻两在有些昏暗的楼道里四目相对,过了良久,范红英一语不发,转身就走。
老范迈出半步,那是下意识要去追的动作,沈奉及时将他按住。
老范没再动。
范红英打开楼门的时候,没想过老范还站在原地,那种曾经千百次她生气夺门而走,被他拦下苦苦哀求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她或许并没有要求他每次拦下她,但那种场景在生活中的次数多了,两个人相处方式成了既定的模式,她就算没有那么想过,可也成了习惯,在老范没追过来的时候,不由得她不多想。
难道他来真的?
他真要跟她离婚?
她头次既生气又有些慌乱,打开门的动作猛地停下,转身走了回来质问,“老范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