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淩不解地望向他,求一个答案。
傅南期:“看到那色子没有?每面9格,就相当于一个三阶魔方,每转动一次,题目都不径相同。你自己算算这有几道题多少答案,这么短的时间内,又能记住多少,算对多少。看着少,其实题目很多。”
温淩恍然,她这是想当然了。
因小失大,亏大了。
然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抬头望定他,满眼的希冀。
傅南期微一挑眉,那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不过,他不屑于去玩这种幼稚的游戏,淡淡转开了视线,当没看见她期待的眼神。
温淩垮下一张脸,走出几步,人还有些焉哒哒的。
傅南期侧头,颇有些无奈:“等着。”
温淩愣怔抬头,他已经走远,三两步折返到刚才那儿。她看到他跟那个摊主搭话,递了钱过去,光屏上色子滚动,题目变换,他微微垂眸思索,旋即抬头,目光坚定地说了什么。那摊主的表情跟便秘似的,几次下来,跟赶瘟神似的把一个礼盒丢给他。
然后,他就单手勾着那礼盒缓缓向她走来。
像踩着月光。
那天他们在市中心漫步到凌晨,天将亮不亮之际,他带她去了潭拓寺敬香。说是敬香不大恰当,这时候寺门还是紧闭的,万籁俱寂,山间更无钟鼓声。
温淩在台阶上蹦蹦跳跳上上下下,活跃得像只小猴子似的。
那礼盒中没有什么东西,拆开后就一只破娃娃,她直呼那老板奸商。
这边这么大动静,他只是抄着手斜倚在不远处的栏杆上,看着她上蹿下跳,眼中隐有笑意。
温淩跳到台阶最后一格时,抬头朝他望去。明明是个很静的人,对什么好似都不上心,不动声色间,却有种说不出的况味儿,让人忍不住把视线投注在他身上。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一种漠视众生的傲然与自负。
这尘世中的俗人,有多少能被他望入眼中?
温淩在心底叹息。所以,分手没多久傅宴就找了下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她实在犯不着意难平。
她甚至卑劣地想,也许他们在交往的时候,他还有像这样的很多“妹妹”。
这么想,自己都被自己这个想法弄得笑了一下。人就是这样,一旦不再信任,不再爱,便只有徒然的幽怨和不甘,也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曾经那个枕边人。
她原以为,她会很容易放下的。
到底是高估自己了。
又或许,她不是放不下,只是看到他离开自己以后过得这样好,仍是游戏人生的漫不经心,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痛,心里难免意难平,终究还是意难平。
可是,哪怕是仅有的一点自尊和傲骨,她也要过得比他更好。
有一滴雨落在手背上,她伸手抹去。
接着又有第二滴,“啪嗒”一声砸开。
原来不是雨,是她眼眶里流下来的眼泪。
可能实在是不好看,她默默背过了身去,自己伸手胡乱抹了几下。
傅南期兀自出了会儿神,无意低眸,就看到了这么一幕。小姑娘抱着膝盖蹲在那里偷偷抹眼泪——那模样,好像还以为他没瞧见似的。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淡漠理智的人,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看得太透,见识得太多,便很少有事情能拨动他的心弦。所以,大多时候情绪内敛,很少见人哭成这样。
不过,他没过去,任由她一个人发泄。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她脸上的眼泪也干了,他走过去,递给她一方帕子。
温淩讷讷地抬头接过来,发现还是之前那一块奢侈品手帕,有些纠结,可脸上实在鼻涕眼泪糊的难受,咬牙擦了上去。此刻,心里想:这算不算是命?
这块手帕,还是逃不过被她荼毒的命运。
他确实是个谦谦君子,人际交往间,与人之间的尺度把握地刚刚好,不该问的绝对不多问一句。
“谢谢。”她声音压得很低。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因为,她没听到他的回答。
第一声撞钟声敲响,两人拾级而下。
傅南期回头,她已经哭完了,虽然两只眼睛还是红彤彤的,又恢复了那副活力满满的样子。
温淩感应到他的视线回头,道:“想哭就哭了。”
“挺好。”
“就是难看了点。”她又抹了把脸,脸上的妆已经花了,白色帕子上,还沾上了眼线。
她索性破罐破摔,也不想拿出手机照了。
反正她什么模样他都见过——
“我在您这儿,已经没有体面可讲。”
傅南期笑了一下,手垂在身侧跨下最后一道台阶:“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头发乱得就像鸟窝一样。”
温淩挫败地看了他一眼。搞半天,他已经忘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厦门工厂那次了。
她虽然自诩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女,好歹也是从小一路被人追到大的校花呀。他连记都记就不住?
可是,看着看着发现,他唇角是微微翘起的。此刻回一下头,眼中意味分明,多有揶揄。
温淩:“……”她这是——被涮了?
也对,这人过目不忘,怎会记不得一个人的长相?
那晚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近了不少。至少,在温淩心里,他可以划分入“朋友”那一类了。
共度新年,说上去,怎么着也有点“革命友谊”在里面了。
不过,他心里怎么想的她就不知道了。
也许是她一厢情愿也说不准。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觉得他至少是不讨厌她的。
那天她仗着自己刚哭过,是个弱势群体的份上,还顺杆往上爬地问:“可以跟我说说,你们家的事情吗?”
他觑她一眼,没上钩,反问:“你是想知道傅宴的事情吧。”
温淩顿时就语塞。
这人实在太敏锐,想糊弄他比登天还难。
她索性承认:“在一起四年,我都不知道他家里面什么情况。如今分手了,想彻底了结。”
好比死刑犯死之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一样。
执拗地求一个答案。
原以为他不会搭理她,谁知他并不避讳地谈起:“我们家的情况比较复杂。”
她竖起耳朵,表情虔诚,犹如即将聆听“某某大家族秘史”。
他好笑地看她一眼,继续道:“我父亲有过很多女人,不过,只结过两次。”
温淩:“……”就这样?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于是她转而问:“那你呢,傅先生?”
原意是想刁难刁难他,看看这张永远冷静沉稳的面孔会不会出现波动,谁知他毫不躲闪地迎向她的目光,反将一军:“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询问这个问题的呢?”
言外之意,她是他的谁,有什么资格问这种私密问题?
温淩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从这人嘴里套话,真的是比登天还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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