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有喜");
姝娘往那冰冷的手上哈着气,
忽见那手指微微一蜷,反将她给握住了,旋即耳畔传来虚弱却好听的声儿,
“莫要哭了”
她微微一愣,抬起脑袋便见炕上人正眸色温柔地看着她。
“小哥哥,你醒了吗?”姝娘惊喜道。
炕上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还未发出声儿,就忍不住蹙眉低咳起来。姝娘见状忙爬下炕去,迈着小腿跑去桌子上倒了一碗水,
端到男孩跟前。
她用瘦小的身子费力地将男孩扶坐起来,
将碗递到他手里,
“小哥哥,
你喝水。”
男孩接过碗,
手因无力而微微颤着,但他还是努力端稳了碗,将嘴凑过去,艰难地喝下了一大半。
见他喝完了,姝娘又小心翼翼地扶他躺下,坐在他身边,用气声跟他说话,
生怕把他吓着似的,
“小哥哥,你好点了吗?”
男孩点点头,拉了拉她的手,问:“姝娘,你冷吗?”
姝娘疑惑地眨了眨眼,
“哥哥怎么知道我叫姝娘的,姝娘明明没有告诉过你啊。”
男孩眯眼笑起来,“我听见了,方才我睡着的时候,你不都说你叫姝娘了嘛。”
“哇,梦里也能听见吗?”姝娘惊诧不已,低下身问,“那小哥哥叫什么,姝娘还不知道小哥哥的名字呢。”
“我叫刘淮。”他静静地望着姝娘,“我爹娘都叫我阿淮。”
“阿淮”姝娘默念着这个名字,“真好听,那姝娘以后,就叫你阿淮哥哥好吗?”
还未等刘淮答应,姝娘随即眉头一皱,“阿嚏”一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她身上这件红色的衣裳本就单薄,再加上夜里凉,便多少感觉有些冷了。
刘淮往里头让了让,将棉被掀开一边,拍了拍道:“睡进来吧。”
姝娘低头瞧了瞧自己因长得拖地而沾满灰尘泥污,变得脏兮兮的裙子,果断地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炕边的小床,“姝娘睡那里就好。”
“那里没有这里暖和。”刘淮似乎看出姝娘所想,“而且我也怕冷,两个人挨在一块儿能更暖和,你不是想让我快点好嘛,我不冷了就能好得快些。”
听到刘淮这么说,姝娘才慢吞吞地躺进棉被里。这还是她头一次睡在被烧得热热的炕上,往暖呼呼的被窝里一钻,浑身的疲惫似乎都消解了。
身子舒服了,困意也紧接着如潮水般涌上来,可姝娘还是不放心,她用小手捏住刘淮的衣袂,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道:“阿淮哥哥,你别睡太久,明日一早记得也要醒过来,好不好?”
刘淮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好,我答应你,明日一定比你醒得更早。”
姝娘这才暗下心来,打架了半天的上下眼皮终于合拢,呼吸很快变得平稳绵长起来。刘淮伸手将她轻轻搂在怀里,感受到姝娘的瘦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将下颌抵在她的发心,方才满意地闭眼睡了过去。
一夜悄然而过,屋内的两个孩子睡得正香,屋外众人却是忧心忡忡。
大抵寅时上下,天方破晓,便有村人抬着棺木进了刘家院子。刘猎户抱着抽泣不止的周氏,同样神色黯淡,整个刘家笼罩在一股浓重的阴云里。大夫说过,若冲喜无用,刘淮大抵熬不过昨晚了,他们夫妇俩虽心下难过,但也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毕竟刘淮已昏迷整整三日,气息越来越弱了。
钱猎户家的媳妇儿乔氏上前拍了拍周氏的肩膀道:“先别难过,还不一定呢,指不定阿淮福大命大,真就熬过了这关。”
虽村人都晓得这希望渺茫,但也只能跟着安慰。
“是啊,是啊,昨日这一冲喜,或许真将病气给冲去了也不一定呢”
刘猎户低叹了一声,对周氏道:“进去看看吧。”
周氏哽咽着点了点头,这才伸手去推门,可伸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下来,低下头双肩止不住地颤动着,站在她身后的刘猎户神色凝重,咬了咬牙,代替她一把推开了门。
屋内有些昏暗,看不大清晰,刘猎户和周氏提步踏进去,便见炕边的小床空着,连被褥都整整齐齐的放在那儿,他俩疑惑地对望了一眼,同时往炕上看去。
周氏走上前的步子都有些发沉,她在离炕三四步的地方止住步子,颤颤地唤了两声:“阿淮,阿淮”
炕上没有丝毫动静,周氏心下绝望,忍不住掩面哭出声来,跟着进来的村人们见此都垂眸面露伤感。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刘淮已经**的时候,炕上忽得传来微弱的声儿:“阿娘,我没事儿”
周氏的哭声倏然一滞,刘猎户忙凑近去查看,只见刘淮睁着眼,浅笑着看着他们,面色明显比昨日好了许多,见刘猎户夫妇满脸惊诧,他又重复了一遍,“爹,娘,我感觉舒服多了”
“阿淮,阿淮!你真的醒了吗?”周氏难以置信地摸了摸刘淮的脸,直到感受到温度,才敢确信自己不是做梦,“太好了,太好了”
站在一旁的刘猎户也忍不住喜极而泣,转头默默抹起了眼泪。
“娘,你轻点声,姝娘还在睡呢,别把她吵醒了。”刘淮将被子掀开一个小角,露着紧挨着他的一张小脸来。
周氏愣了一下,旋即咧嘴笑起来,忙点了点头,“饿了吗?你再睡一会儿,娘给你,不,给你们做早饭去。”
她边笑,边抹着不断从眼眶里涌出的眼泪,转身步子急促而轻快地出了屋门。
刘猎户抬了抬手,示意屋里的村人都出去。村人们面面相觑,一时都没缓过来,皆没想到这冲喜法子居然还真的有用,连半只脚踏进阎王殿的人都能被生生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