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风荷三言两语轻轻松松地一哄,两个小婢女就满心感激地回去了。
不消半刻钟,春桃和风荷只听屋内传开姝娘低低的笑,她俩对视了一眼,便知沈重樾已不知何时悄悄溜进去了。
内屋,姝娘倚在小榻的引枕上,方才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扶着腰想下来喝口茶,就被倏然抱了回去。
“想要什么?”沈重樾问道。
姝娘答:“我有些口渴了。”
沈重樾起身倒了一杯水递到她手边,看着姝娘饮完,才道:“我孝期将尽,很快便要回兵部上值,近日有些事要准备,恐会来晚一些,莫要等我,早些休息便是。”
姝娘点点头,“将军既然忙,便不要日日在王府外等着了,如今天儿愈发地冷了,莫要吹了风,着了凉。”
听了这话,沈重樾觉得颇有些好笑,他也不是女子,怎会吹个风便轻易着凉,倒是姝娘担忧过度了。
他伸手接过空的杯盏道:“我若不来,只怕你师父就更不会将你还给我了。”
沈重樾知道,长宁王就是存了考验他的心思,若真的不想将姝娘交给他,只怕连门外都不会让他呆着,若他连这点都做不到,如何名正言顺将姝娘接回去呢。
姝娘听了这话,眸子暗暗一转,忽得起了戏谑的心思,她将身子前倾,半靠在沈重樾身上,冲他扁了扁嘴道:“将军,若我师父真的不放我走了,你会不会背着我另娶她人?”
“胡说什么。”沈重樾在姝娘鼻尖轻轻刮了一下,“我的妻儿就在这儿,我缘何要再娶旁人。”
“那可说不准,毕竟你也不能每日都翻墙进来。”姝娘继续同他玩笑,“不过也无妨,若往后你厌了我,另娶了旁人,我便让我师父寻个比你更好的,同两个孩子一同嫁过去。”
沈重樾听罢剑眉微蹙,眸光旋即黑沉下来,凉声道:“你敢!”
见他当了真,姝娘蓦地笑出声来,拉着他的手臂摇了两下,“可不敢,我若另嫁,还真怕将军你提着剑,将我那新夫君当场给砍了,我可不愿再做一回寡妇!”
听到“寡妇”二字,沈重樾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道:“姝娘,你不是寡妇,从来也不是。”
许是沈重樾的神色太过认真,姝娘微微怔了一下。
两人相视之下,一瞬间她竟觉得沈重樾幽深的眸光里蕴着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那些东西恰如一块搬不动的大石沉沉地压着他。
她开口正欲询问什么,却听外头春桃忽得提声道:“王爷,您来了。”
姝娘猛然一慌,忙伸手推了推沈重樾。
门外,春桃正半阻半拦地挡着贺严的去路,“王爷,都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怎还不去休息呢?”
贺严冷冷看了她一眼,“才戌时,晚什么晚,姝娘呢?”
“姝娘姐姐在里头呢,她正准备休息,您还是别去打扰了吧。”春桃道,“她如今怀了双胎,极易困倦,现下已是累得不行了。”
贺严瞧着屋内灯火通明,哪里像是准备休息的样子,他狐疑地看了春桃一眼,不顾阻拦,抬手一把推开了屋门。
只见姝娘自内屋走出来,见到他,面露惊讶地唤了声:“师父!”
贺严淡淡点头,暗暗在屋内四下打量了一番。
“师父怎突然想到来看徒儿,徒儿刚准备歇下呢。”
贺严负手慢悠悠在屋内逛了一圈,旋即抬眸看向姝娘,“我就是来看看,看看昨夜这院子里老鼠会不会跑进屋里来。”
他眸光如鹰般漆黑犀利,看得姝娘心下一虚,只能以笑掩饰道:“白日里,夏易都教人来看过了,哪还有什么老鼠。”
“是吗?”贺严晃悠到西面的书案前,却是停了下来,他指了指上头摆着的棋盘道,“丫头,过来,同我下上一盘。”
一听贺严要下棋,姝娘慌了慌,她偷着将目光往上瞥,搅着手上的帕子道:“师父,都这个时辰了,要不我们明日再下,明日徒儿定陪师父下个痛快。”
“明日为师有事,不在王府。”贺严自顾自坐下来,打开棋盒,不容置疑道,“过来,才戌时罢了,虽说是要早睡,但也不必睡得太早。”
见姝娘仍是不动,贺严挑眉道:“怎么,连一盘棋都不愿陪我这老头子下了?”
姝娘这才不情不愿的挪过去,贺严把白棋往前一推,“你执白先行,我再让你十个子,莫要说我欺了你。”
姝娘暗叹了口气,余光有意无意地往梁上瞥,面露烦愁,看来只能快些将这盘棋下完了。
她虽这么想着,可对面的贺严好似能看出她的心思一般,今日落子格外得慢,每一步都要斟酌好半天。其实以姝娘的棋艺,下不到二十手就能落败,原本要不了一刻钟的棋,硬生生被贺严拖了近半个时辰。
姝娘心下焦急,但也不好催,待一局棋罢,她唯恐贺严还要再下,忙抬手掩住嘴,佯作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贺严深深看了她一眼,问:“困了?”
姝娘迟疑了一下,知贺严这人吃软不吃硬,摇摇头,“不困,若师父还想下,徒儿还可以陪师父下一会儿。”
贺严听得这话,撇了撇嘴,果将棋子放下了,“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
姝娘这才松了口气,见他站起身缓缓往门外走去,也一步步跟在后来,走了一半,却见贺严步子一滞,又转了回来。
她心顿时一提,僵笑道:“师,师父,还有什么事儿吗?”
贺严将视线缓缓而下,落在她的腿上,淡淡问:“腿肿了?”
姝娘愣了一下,才微微点头,“午后才发现肿了起来,不过肿得并不厉害。”
“到了这个月份,倒是正常。”贺严忽而低咳了一声,提声道,“这腿肿啊,夜间在腿下放个枕头,明日一早当会好上许多。”
他双眼微微垂着,分明像是对姝娘说的,却看都未看姝娘,“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