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和小碗不吭声,就跟过去在家的时候那样,用充满着审视的眼神看着她。
不,小孩子不懂这么多,他们只是怕生而已。
陈淑雅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戾气,她不再纠结于这两个孩子,而是定神,望向裴希平。
“希平,我是村子里的知青。”她尽量大方地说,“我叫陈淑雅。”
“知道你还活着,我们全村人都很高兴。”她笑着,露出整齐的牙齿。
裴希平已经失去了耐心:“你还有事吗?”
这个村子给他唤醒的些许记忆并不愉快,他不愿在此停留。更何况,眼前这个女同志的眼神不正,飘忽不定,裴希平打心眼里不想与她有过多交集。
被他这一催促,陈淑雅的脸上露出失落的神色,仿佛很受伤。
夏日村里多的是蚊虫,周秀秀穿着裙子,他担心她被咬得满腿包,牵起小年和小碗的手,就要离开。
“我就是想要提醒你,千万不要被你媳妇蒙骗。”眼看着裴希平要与自己擦身而过,陈淑雅立马着急地开口。
望着他终于顿下的脚步,她的眼中多了几分阴狠:“我听村里人说你虽然还活着,但失去了记忆。”
“其实过去你和你媳妇的感情并不好,她没有文化,你跟她多说一句话都嫌费劲。你在部队很忙,做的是保密工作,平时不爱回家。但只要一回来,你媳妇就会翻你的包裹,想要探听你做的具体工种。你们好几次因为这个原因争吵,慢慢地,你就不爱回家了。”
“你媳妇耐不住寂寞,就开始勾搭村子里的老光棍。因为她长得漂亮,身段又好,老光棍们为她争风吃醋。可人家也没给她钱,就是帮她做做农活,让她省力一点。”
“她不是没有想过改嫁,但两个拖油瓶是负担,条件好的年轻小伙子不愿意养别人家的孩子,你娘也不愿意让她丢裴家的脸。所以她就想办法,只要弄死两个孩子——”陈淑雅咬牙切齿地说着,见裴希平转过头,表情顿时变得尴尬,转而舒缓语气,“她对两个孩子又打又骂,故意不理会他们,还骗他们去最高的山上挖野菜。因为只要他们从山上掉下来,就一了百了……”
在她说这话时,裴希平蹲下来,捂住了两个孩子的耳朵:“说够了没有?”
他沉着脸,下颌角绷紧,眼底是满满的冷冽。
裴希平周身上下散发出的冷厉让陈淑雅骤然住嘴,她倒吸一口凉气,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而后,他站起来,一步步逼近她。
她的眼神是充满着阴冷的,即便此时尽量装得平和,可一个人所散发出的气质骗不了他。
他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可她的眼睛却像是能说话,说的话恶毒刻薄,却还是强装真诚。
非常伪善。
但很奇怪,眼前这个让他无比厌恶的人,却能唤醒他过去那些不快的回忆。
裴希平直直地盯着她,只觉得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在回溯。
没有头痛欲裂的感觉,有的只是一个个画面在心底翻涌,由碎片凝结起来,却始终没能变得完整。
“爸爸,我们想去找妈妈了。”突然,孩子们异口同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年和小碗再也不要听这个奇怪的人说奇怪的话,几乎是话音刚一落下,就立马朝着周秀秀飞奔而去。
村口没有灯,但清亮的月光还是让周秀秀的身影显得格外分明。
她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时而踱步,时而望向远方,唯独没有将视线落在他们这里。
她纤细的身形看起来如此柔弱,可在两个孩子飞奔到她怀里之后,整个人就仿佛透着力量。
她微微俯下身,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眼睛弯起来,眸光闪亮,尽是温柔。
两个孩子面对她的时候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也不知聊到什么有趣的事儿,三个人笑作一团。看着这温馨的场面,裴希平的眸光逐渐温和。
陈淑雅不敢相信自己竟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浓烈的爱意,心中一惊。不论她说些什么,裴希平都不会怪周秀秀吗?
“我——”
“不必再说了。”裴希平淡淡地打断她,“我认识的秀秀,并不是你口中那样。”
话音落下,他转过身,缓缓向周秀秀走去。
一家四口终于站到一起,周秀秀看着他的眼睛,没有看出丝毫异样的情绪。
她下意识将视线越过他,看了陈淑雅一眼。
此时董和平也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死死拽着陈淑雅的头发,往家里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