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睽——番外第十一章
讲完几通电话后,裴和渊将车窗摁下个缝隙。
离零点不差几个钟,街市华灯早起,路上的车子川流不息。
他回正头瞥了眼坐在隔壁的人:“你不该跟来。”
席羽拧着眉:“发生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跟?你人脉再广,这种时候多我一个也不嫌多。”
裴和渊收回目光。
该劝的刚才在出发时他已经劝过了,这种事情除了警察,谁也帮不上忙。即使是他去了,也只能是安慰裴絮春心神不要太乱。
小片刻后,裴和渊才又说了句:“你会后悔的。”
听出这话中有笃定的叹息,席羽侧了侧目:“裴总几时这么好心了?”
“你的事情我不关心,可你女朋友伤心了,会闹我的人。”裴和渊如是说。
“啧,真酸。”席羽夸张地捧腮帮子,发出嗤笑。
裴和渊双手交叠,淡定道:“我恋爱脑,怎么,有问题?”
“……没问题。”席羽实在不想搭理这人,开始低头给留在场子里的朋友发了微信,让他们别太快走,多陪贺淳灵热闹热闹。
朋友满口应了,说让他放心,寿星妹妹情绪已经平复,看起来没什么不对的。
确如那人所说,刚才拖着席羽问他是不是一定要去,以及请求他过了零点跟自己切过蛋糕再走的贺淳灵,这会儿表现得分外正常。
甚至可以说,她比刚才席羽在时还要嗨。
可对关瑶来说,她无比清楚贺淳灵此刻旁若无事的表现,绝对是情绪发作前的征兆。
而果然如关瑶所料,Party一散,小疯子抱着她哭得眼线液都流了满颊。
贺淳灵声声哽咽:“我早就猜到他白月光是你们老板了,但我想着他都答应跟我在一起了,我总能捂热他让他忘掉的,哪知道都是我在发痴梦。什么叫舔狗不得好死,我算是领教到了……”
“小姨你知道吗?我甚至从他朋友那里听说了,跟我确定关系的那天,他看见了你们老板和她前夫在一起。”
“我他妈算什么?恐怕在他眼里连个替代品都不如!我也太惨了……”
在贺淳灵爆粗的哭诉中,关瑶肩头布料都湿了一片。她无奈叹气:“好歹过生日呢,开心点先别想这些了,回家洗澡睡个觉会好受些。”
“我不回家,我要去你家住,我需要人陪……”
手臂被贺淳灵缠住,关瑶只能硬着头皮谎称自己家里水管坏了,最近都住同事家。
贺淳灵虽然哭哭啼啼在伤心,可她鬼精得很,不过一个借口而已,立马嗅出些异样来,开始转移注意力对关瑶进行技巧性的逼问,又是不介意水管坏又是可怜兮兮卖惨。
关瑶没能顶住,和盘托出了。
贺淳灵眼睫急闪,蓦地眼睛睁得滚圆:“所以……你俩现在同居?!”
“别瞎说,就是暂时借住而已。”关瑶连忙纠正用词。
“呿!装什么啊?我早觉得你俩有猫腻了,肯定不是单纯的肉\体关系。”贺淳灵伸臂拐住关瑶:“他跟你表白了没?”
“表什么白啊,想太多了你。”关瑶逃开视线。
还带着湿意的眼珠子溜来溜去,贺淳灵再问:“那你对他什么意思?有没有过想当人女朋友的冲动?”
关瑶支支吾吾:“我其实……不是太想谈恋爱来着,觉得就这样的关系可以了。”
“这样的关系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谈女朋友呢?”贺淳灵一语刺中要害。
关瑶木住。
连日来的亲昵甜蜜与关心,她与裴和渊之间明显有着比暧昧还要更上一层的纠缠,由此带来的心绪和体验都是从未有过的,可如果说迟早有一天,他会在别的女人跟前有那些举动,甚至会跟别的女人如胶似漆,做比和她还要更亲密的事……
几小时前还被勾得忘我的怦然立马被支离,关瑶像咬了一口青皮柿子,涩意快速延到舌根,很快唾液像蒸发了似的,整个口腔都变得麻钝起来。
贺淳灵吸着鼻子观察关瑶,未几撩了撩眉锋:“看这怂样,你恐婚不至于恐恋爱吧?再说谈个恋爱就能到婚嫁那一步的,比例连五成都不超,有什么好担心的?”
关瑶有些失神地喃声:“还是……有的吧……”
她对自己有一定了解,心性上虽然不能说朝三暮四,但确实不大定性。
就拿追星这事儿来说,身边的同学朋友什么的大都有爱豆本命,而她是为数不多的博爱人士,哪怕早期追韩团也是一粉粉整个团,然后过不到仨月又要换。
还有姐姐关瑧的事对她婚姻恋爱所产生的观点封印没那么容易突破,导致她一想到谈恋爱,或者说跟异性有关系纠缠这种事,难免还是怵得慌。
再者对现代多数人来说,“负责”两个字都太过麻烦。
两性当中,新鲜的肉体和龌龊的灵魂兼容的可能性太高,而相对来说,一拍即合与一拍两散的pào • yǒu关系更易被都市男女所热衷。
既没有道德约束,又能纵情勾缠,不想维持了拍拍屁股就能走人,不用扯皮不用交待,潇洒哪止一星半点。
可原本抱着这样想法的关瑶,却感觉自己有些理不清眼下的千头万绪。
她没有继续跟贺淳灵继续聊这事,好说歹说才把人给送了回去,再打道回自己的住处。
开门不久,接到裴和渊打来的电话,问她有没有到家。
关瑶答过,又问他那头什么情况了。
“梓意找到了,他人没事。”裴和渊让她别担心。
到底是老板私事,关瑶也不好多问这里头的详细情况。几句话间,倒是感觉出裴和渊声音上拖着的疲惫。
她看了看时间,又想到他今天走得急,便脱口问道:“你饿不饿?要不要给你叫点吃的放家里?”
话一出口关瑶便凝滞住。这语气这腔调,实在太像妻子在关心丈夫了。
电话那头传来裴和渊含笑的鼻息,他声音低柔,说话像哄人一样:“没事,我在这里喝了点粥,不饿。你早点睡,别等我。”
关瑶呼吸还顿噎着,听了他的话一时没醒过腔。
有那么几分钟,电话两端的人都没出声,静得像在挂空机。
最终让关瑶回神的,还是微信刺刺挠挠的提示音。
想起裴和渊说的是什么,她喉间一紧,囫囵着答了个“好”字。
裴和渊喉间轻嗯:“晚安。”
“晚安。”
房子每周都有专作保洁,落地窗光可鉴人,正好印出挂掉电话后关瑶的模样。
她两颊爆红,眼里还泛着潮润润的水意,或者说,春意。
关瑶无意识地捂住脸,站在中岛台前发了会儿呆。
微信提示又起,是贺淳灵在不停骚扰她。
关瑶接受视频申请,画面一接通,贺淳灵满是新泪的脸就砸进视线里。
刚刚还装模作样指导别人感情的人,这会儿哭得像打嗝的花栗鼠,又是说自己一腔情意错付,又是骂席羽死渣男,不喜欢她还要跟她在一起,末了还诅咒席羽下半辈子得ED,床上三下缴货孤独终老。
关瑶哄着劝着,听贺淳灵发泄了一通又一通。等那头终于哭累了骂得也没气儿了,视频通话才掐掉。而关瑶也在耳根子清净之后,发现自己不晓得几时走进中厨房里头来,还煎了个鸡蛋在煮面汤。
看了看时间,再有一个半小时她就该起床准备出门上班。
索性不睡,关瑶跑去洗了把脸再贴着面膜回了楼下的中厨房,用心倒腾起早餐来。
裴和渊拉开大门后,便有满室的咖啡香扑面而来,再往里走便是蛋香和鸡汤味,以及锅中滋滋的油润声响。
见到在厨房里头忙碌的纤巧身影后,彻夜周旋与善后产生的疲惫一扫而光。
他脚步刻意放轻,厨房里头又开着火,关瑶压根没留意到。
平底锅里的培根和火腿煎好,关瑶摁灭灶台,旋即便有人自后头伸臂勾住她的腰。
腰被摁着,下巴也被梏住,熟悉的气息逼近,两片唇精准地贴了上来。
关瑶缩着舌头,呜呜叫道:“……面膜!”
哪知那人啃了一嘴的玻尿酸浑不在意,还扣着她不断追逐,动作急了,发出些靡靡的接触声响。
还好关瑶选的是片状面膜而不是涂抹式的,否则俩人都要糊满口泥。
袭吻终罢,裴和渊抱住关瑶,两条手臂箍得紧紧的,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头才肯作罢。
绵长湿热的余韵还衔在齿缝,一大早就这么腻乎谁受得了。关瑶扭着身子挣扎了下,换来男人于颈侧轻轻的挨蹭:“不动,让我抱一会儿。”
男巫掌握了惑人的法子,只一句话,关瑶的命门犹如被人把住,不自觉地乖顺下来。
时间久到锅里的培根已经变冷变干,裴和渊才放开关瑶,主动端着她做好的早餐去了餐台。
“是没睡,还是起这么早?”
“没睡,刚跟淳灵打完电话。”
裴和渊无声摇头,为着自己早就预料到的事。
别人的感情他不好说什么,也不是太乐意管,可关瑶熬夜让他心疼不已:“辛苦了。今天别去公司,再休息一天吧。”
“不行,好多事等着我做呢。春姐今天肯定上不了班,我不能再翘班了。”关瑶坚持得很。
揭面膜换完衣服下来,裴和渊等在客厅:“一起吧,我也去虞安。”
关瑶问他:“你不睡会儿吗?”
裴和渊自然地伸手替她提包,目中挟有笑意:“你都这么努力,我怎么能拖后腿?”
裴和渊的车多,限号对他来说也就是改开另一辆的事。今天尾数合适能上路的,是台外形低调的添越。
关瑶的小POLO停在比车还要贵的车库里头,跟那一排流丽的豪车格格不入,像误闯珍品陈列馆的脱漆甲壳虫。
关瑶看看一夜没睡的裴和渊:“你还有精神开吗?”
裴和渊俯身替她系好安全带,又捏了捏她的脸:“放心吧,这么点儿路我不至于睡着。”
车内放着一首很有节奏的英文蓝调,唱腔脉脉,词意痴缠。
每遇红灯或是路况稍微堵住的时候,裴和渊都会抓着关瑶的手放在中央扶手上,指腹一下下在她手背打着拍子。
One,youarelikeadreametrue
『一,你就像美梦成真』
Two,justwannabewithyou
『二,就想和你厮守』
……
与其说像承诺,不如说是词曲人在感叹难以置信的相遇,或是上天恩赐了什么,以弥补过去的一场空濛憾事。
近在咫尺的男人有着优越的山根,微微翘起的唇。他的喉结浸在晨阳里,象征着温热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