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欠闭上懒腰抻完,裴和渊也没有答她一声。
关瑶仍旧困倦,嘴里不知嘤咛了句什么便又倒在榻上。
虽是新妇,但霍氏并不敢给她立什么晨昏定醒的规矩,少说她还能再睡上半个时辰。
可今天是回门的日子,夫君也起来了,她要不要再眯会儿呢?
正值关瑶天人交战之际,听得外头响起阵急切的叩门声,吴启在外慌声问:“郎君可起了?”
关瑶撑开眼,看裴和渊披着外袍去拉开门,接着,便是吴启促声禀了句:“不好了郎君!听说适才早朝时,崔司成一头撞在金明殿外,人已去了!”
睡意顿消,关瑶腾地坐起身,在帐子里看自己夫君三下五除二地扣好鞶带,一边理着衣襟一边疾步向外走。
“小姐。”知关瑶定也醒了,湘眉拍着心口进来服侍,脸上惊惶未定。
大清早听到死讯,还是昨儿才见过的人,换谁心里都扑扑乱跳。
关瑶也趿鞋下榻,向门外看了一眼,裴和渊的身影早已不见了。
想了想,关瑶对湘眉道:“唤人去给爹爹阿娘报个信吧,今日这情形,回门定是要延后了。”
关瑶没有预料错,直到过午,裴和渊也没有回府。吴启和谭台全跟了他出去,寻不着一个能问的。
待在院子里用过午膳,关瑶遣了喜彤出去打听消息,自己也坐不住,便干脆在临昌伯府瞎逛消食,顺便熟悉熟悉这座府邸。
说起来,这临昌伯府既是勋爵之家,也是将门。
老伯爷仍在世时,也是大琮有名的儒将,屡立显赫战功极受先帝看重。故这府宅据地广不说,里头还有先圣特赐的园子,不难看出这伯府也曾风光难攀的。
日阳凌空,关瑶脚程短又娇气,在这敞阔的府宅里头逛了半圈后,便打算先找个地方歇歇脚。
寻到僻静的一处复廊时,陡然听得草木掩映的假山中飘来些奇奇怪怪的动静,似是女人的低呼声,又似还掺杂着些别的声音。
循声而去,发现是一双男女躲在里头调情。
关瑶还道哪个小厮这样大胆,仔细听才发现正说着下流话的,是这府里四公子裴讼谨。而另一个,则是容知苑的丫鬟,名唤竹蓉。
先是裴讼谨在嗤笑:“要不是托那妖妃的福,他能得陛下授官?靠女人的死贱种,装什么朗月清风?那关家小女儿白生了一幅好皮相,也是个害了眼病的瞎子,竟然还抢他裴和渊为婿!就是选小爷我,也比那野种强不止百倍!”
“那是,四郎自然是最好的……”那竹蓉声音甜得发腻,一径附和裴讼谨。
裴讼谨喉间轻嗯,懒懒地问了句:“容知苑这几日如何?”
竹蓉道:“三少奶奶带来的那两个贴身丫鬟好生厉害,奴婢压根靠近不了卧房,着实探不着里头什么情况。”说着,她将声音又压低了些:“不过奴婢注意到了,这两晚啊,那房里都不曾叫热水……”
裴讼谨惊讶:“一回都不曾叫过?洞房那晚也不曾?”
竹蓉道是。
里头静了几息,裴讼谨忽对竹蓉说起承诺来:“蓉儿啊,你忠心跟着爷,等爷成了亲就讨你来作姨娘。可别被那贱种的模样给骗了,从娼妓肚子里出来的野种,能是什么好根子?”
该是听出那话中带的话,竹蓉佯怒:“奴婢早都是四郎的人了,四郎怎还……”
“你敢说没有生过勾捞那野种的心思?”裴讼谨的声音不咸不淡,复又冷笑道:“对着那么个尤物也无动于衷,那贱种是不愿,还是不行?”
过了会儿,又听裴讼谨咂摸道:“让那么个美人儿素着,简直是暴殄天物……”
“哟?四郎这便打起你嫂子的主意来了?”竹蓉哂笑着,阴阳怪气道:“我可好心提醒四郎,那关氏女不见得是个好招惹的。三公子今晨走时,奴婢见得他脸上有巴掌印子,九成九是那关氏女掴的。”
“多想了不是?哪能呢,这起子飞醋你也吃。”裴讼谨连声安抚。
洞内传出两下清脆的响声,该是裴讼谨狠狠亲了那竹蓉两口。再接着,便是暧昧的娇笑与嗔骂,想也知晓这二人要演活春宫了。
湘眉吓得赶紧把好奇的关瑶给拉走。
离了那假山一段后,关瑶停下步子,勾着湘眉低声吩咐了几句话,让湘眉立马去办,自己慢慢走回了容知苑。
恰好回探消息的喜彤回来,小声报给关瑶听:“街上有人在传崔司成死谏,为的是让圣上给礼部下旨重查咱们郎君的考卷,道是这里头,有误判。”
其中意思,是崔司成质疑阅卷有误,若说严重些,那便是取仕不公。
放榜已第三日,不知这期间老学官是否已做过别的努力,但都不了了之,才不得以选用这般壮烈决绝的方式给圣上加压……
主仆二人还未来得急多交流两句,容知苑便来了位小客人。
“三婶婶。”裴屿拘束地站在门外望着关瑶:“屿儿可以和三婶婶一起玩吗?”像是怕极了关瑶拒绝,他又忙不迭补充了句:“屿儿不闹人,就待一小会儿,可以吗?”
被小童儿圆炯炯的,带着渴盼的大眼睛盯着,关瑶怎么说得出拒绝的话?她弯起眼眉,还主动对裴屿招了招手:“小屿儿快来,我正无聊着呢。”
瞳色亮起,小世子立马向下挣脱奶母,抱着个九连环跑到关瑶身边,又迫不及待与那奶母挥手:“于嬷嬷回去吧,屿儿要和三婶婶一起玩。”
那名唤于嬷嬷的奶母迟疑着笑道:“还是奴婢也陪着小世子吧,小世子喜动,若不小心磕着碰着了,也不好麻烦三少夫人。”
见于嬷嬷不肯走,裴屿鼓起腮肉,显然不大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