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瑶隐约自这话中听出一丝嘲弄的口吻,想了想,追问道:“深重到什么地步?”
“到愿意为她背叛我的地步。”裴和渊声音浅淡如水,如同说了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头发已干得差不多了,裴和渊将软巾搭在架上,另取了木梳,动作温柔地替关瑶通着发。
关瑶眯着眼睛沉默了会儿,才又沉吟着问道:“那夫君这世没动他,是想利用他,还是……顾念旧日之情?”
“都有。席羽功夫了得,除了幼时那次,后来也曾救过我数回。”
说着话,裴和渊低了眉看着关瑶。
明明是一张素脸,却仍旧娇慵可人。两道睫上似洒了金粉似的,在透窗的阳晖之下熠熠生辉。眼下的暖影更似是投在他心间,眨动之时便若无形的羽扇般,在人心头搔来搔去,令人实难把持。
他用手指在那清透的面颊之上摩挲着,指腹流连于唇角之际,关瑶抬起眸子。
两两对视,倒是关瑶先凝住视线。
白银般的日光染亮郎君眉眼,亦在那玉容之上打出明明暗暗的晕影。
郎君静视着她,目光专注得像要将她的面貌吸入脑中,牢牢印住。
不得不承认,自己前世今生都被这张脸给惑住,不是没有道理的。
像有什么在心头冒了芽,被悸动牵着的关瑶引颈而起,却在将要碰到那双唇时,立马被捧住脸。
像要将人胸腔之中的气息抽干,这场亲密到了最后,关瑶被吻得脑子像粥一样渾渾莽莽,两眼发直。
微微回神后,关瑶瞪他一眼:“我刚才是想起身而已,臭流氓!”
水目漉漉,粉面泛春,还软着嗓子绵绵地控诉自己,裴和渊险些分寸大乱。
费了好大劲才让理智回笼后,他摒退心头杂念,抬手给关瑶顺着凌乱的发丝。
未几,关瑶便像被撸顺了毛发的狸猫儿似的,眉眼舒展开来,甚至蹬着足小小地伸了个懒腰。
“周太后没了,你不用去帮着处理什么?”
“早便安排好了。况且这堂事,贺博正自是希望参与过问的人少些,再少些的好。”
关瑶点点头,又道:“说好了的,过几日我要回娘家住一趟。”
裴和渊鼻息一紧,下意识便屈起手指来。
关瑶轻飘飘瞥他:“怎么?这就想反悔了?”
裴和渊喉间轻滑,心下有些挣扎。
即便刚刚结束一场温存,哪怕人正在自己怀中,他仍旧患得患失,惶惶不安。
心潮波动,裴和渊唇角微动,想让关瑶莫要与那宋韫星见面,又怕她嫌弃自己想太多,或是对她存有疑心。
兜兜转转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开口。
罢了,反正这世,她与那戏子并无过多牵连。
“我可以……每日见娘子一面么?”嗫嚅许久,裴和渊低声问了这么句。
“不了吧?”
这话才出,裴和渊的眸子便暗了暗。
关瑶挠了挠他的手背,唇儿高高翘起:“夫君若想我了,咱们可以通信。”
掉入那双漾着狡黠笑意的眸子,裴和渊心头发软,只能答她:“好。”
便是这般,关瑶翌日回了娘家。
而没过几日,周太后的死因便被查出来了。
后宫阳姓贵人因当众被斥而心怀怨恨,便以赔罪为名去了仁寿宫求见周太后,借着近身伺候的机会向茶水中落毒。
而掀倒烛台纵火,则是自知难活下去,便干脆选择这样的方式同归于尽。
处理这案子速度之快,竟连杨莺宫中藏的秘药都搜了出来,佐证的宫人更是一个接一个。
便是这般,太后薨毙之事,以宫妃谋杀而草草盖棺定论。
实则若要细查,自然能查出些疑点。比如皇帝的态度就很值得寻摸,再比如,前些日子皇帝曾与太后闹过的追谥之事。
可安定富足多年,尸位素餐不识进取的官员本就不少,更别提这朝代几经更迭,大琮朝堂早便散如一锅粥。
得过且过的,懂得审时度势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比比皆是,纵有那忠心之士,发出的质疑却也很快被湮没得激不起半点水花来。
便在周太后之死弥定后的两个月,大琮皇帝贺博正,在某个寻常的夜里,被北绥送来的那名和亲女子刺穿了喉。
据说其死状,极为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