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当时的态度能再强硬一些,或者我愿意让步,让她带着裴灵献一起离开,今生也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了。”/p
所有的因果,总由自身。/p
陈蚕轻轻摩挲着萧翾的肩膀,“生命不息,我们不在这世上之后,他们还在的。还会有别的因果,永远都不会停下来。”/p
不会永远停留在遗憾这一步的。/p
“后来露浓给我写过许多封信,我一封都不曾回过。”/p
她借着要为萧氏女撑腰的名头,才见了露浓一面。她身上毕竟还有父亲当年强加给她的萧氏族女身份。/p
那一次她不肯跟她走,她也就不能再与她有任何瓜葛了。/p
牵扯的越多,裴沽越会认为她奇货可居,在她身上有利可图,她的日子只会越加悲惨。/p
她以为露浓已经明白了于她而言最重要的是她身边的那些人,裴沽,裴俶……她会学会不再牵挂她的。/p
露浓给她写了几年的信,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她不再写,她也就当作她是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p
“去年中秋,裴灵献跪在我面前的时候,还问过我这个问题。”/p
她当然没有回答他,斯人已逝,就算他是她的儿子,不曾体谅当年的她,也没资格知道原因。/p
她更不想通过这些话在他心中将她自己塑造成一个好人,这于她而言,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p
说到这里,萧翾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p
“四郎,昨夜的梦里,我还见到了罗问亭。是年轻时候的那个他。”不是后来的。/p
“你还记得,那时候我们在陈家春宴上曲水流觞的时候么?”/p
陈蚕的目光落在了窗外,葡萄藤被新雨洗过,一片油绿,但此时不是春日。/p
“还记得的,那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小子,每日只想着捉弄人。他总是跟在你身旁,‘姐姐’,‘姐姐’地叫着。”/p
他们坐在一起看《长生殿》,看到第二折,他不看台上的神仙妃子,只将目光落在她身上。/p…
想到那时,萧翾的笑容越加温柔,“到了长安的时候,他也还是这样叫着的。”/p
他看见她和高烨在一起,甚至私下里还称呼‘高烨’为姐夫。/p
她有几个亲兄弟,可是那些兄弟不过是使得她失去了父母对她的爱意,掠夺了原本应该属于她的资源,无尽地消耗着萧氏的名声而已。/p
她曾经是真的很喜欢罗问亭的,一起射箭、投壶,一路骑马到了长安,又在长安时时相见。/p
她对他付出的爱,远比对她那些亲兄弟要多的多。/p
“他总说他自己没有什么本事,虽然是长子,却从来也不受他父亲重用。”/p
“他能够容忍其他的长安子弟欺他无用,却听不得旁人说我半句闲话。”/p
她想起来一件事,不自觉笑了笑,“有一次他同其他的长安少年在酒楼之中喝酒听戏。”/p
“我都已经忘了是谁了,总之有一个人说,他觉得台上的那个戏子很像我。”/p
这样的话,就是她自己,听过也就算了,最多是将来暗中给他使一点绊子。/p
“他就是不肯罢休,揪着那个人的衣领,非要他给一个说法。他是外乡之人,不比那些长安子弟自小一起长大。”/p
“他的武艺再好,双手难敌四拳,也只有被别人收拾的份。被人家揍的像猪头,最后还是我给他仔仔细细地上了药。”/p
她给他上药,他好似受了伤,也还是很高兴。他在高兴他维护了她,他终于为他做了一点事。/p
这样的一个人,最后亲手在她心上捅了一剑。她没有找他要理由,他也从没有给他任何理由。/p
她的人生从她出长安开始分成了两段,她也将她所珍视的所有的人,在她的岁月里截成了两半来看待。/p
她离开长安之前的罗问亭是她的弟弟,是她最好的朋友,到后来,他们只是敌人而已。/p
手起刀落,她不会心软,可是生命走到尽时,她终究还是去送了他一程。/p
“梦里他说他遇见高烨了,他说高烨这些年一直都很后悔,他一直抱着那把绿绮,日夜弹奏心血,他在等我去见他。”/p
陈蚕低下头去,静静地看着她,“阿翾,那你是怎样答的?”/p
萧翾释然地笑了笑,“君貌长红,我却已是吴霜侵绿鬓了。我的一生比高烨要漫长,比他过的好,也比他有更少的遗憾。”/p
“有人愿与我同生共死,我又何必,偏偏要回到一个,爱我并不纯粹的人身边去。”/p
她不否认他对她的爱意,可是那从一开始,也就如同相如对文君一般,一曲《凤求凰》,并不纯粹。/p
她那时以为她比文君要强大的多,她不会站在男子身后,她会有自己所控制的一些东西。/p
可是她不了解男人。高烨怀抱着那样的目的找到了她,当然也还会抱着那样的目的去寻找别人。/p
“有一个萧翾已经死了,死于他的背叛,他应当去寻她,而不是来找我。”/p…
萧翾微微仰起头,同陈蚕对视着,“四郎,其实我不怕死。”愿意服下“移光”的人,怎会怕死。/p
早有一些事,于她而言,比生死更重要。/p
“总有些事情不能完成,有些情分无可了却,这是遗憾。”/p
她伸出手去,抚摸着陈蚕憔悴的面庞。“我也并不需要有人与我同生共死。”/p
她知道崔晔从没有爱过他,她也从来没有在意过他的爱。他所爱的人一直是萧翎,她一直都清楚。/p
她明白,可惜萧翎不明白。/p
“四郎,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p
哪怕她已经不在了。/p
有些爱意,将要去面对的时候,已是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p
他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她说了傻话,“从我离开九江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我这一生究竟是在为谁而活着了。”/p
“聚散离合,姻缘命数,总归天定。阿翾,我只希望来生我遇见你还是比他要早,也还是能有与你同生共死的运气。”/p
终成眷属,他不敢求。/p
每一生他都只是有一点小小的心愿,总有一世,他们会两心相印,在一起永不分离的。/p
“阿翾,等你好起来的时候,我们再一起看《长生殿》吧?”/p
就像是他们在年少春光之中的一样。/p
他们不曾在长生殿中密誓,此情却比鹊桥仙路更长。/p
喜欢国破后我和乱臣贼子he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