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情与恩情之间,也总还是有区别的。/p
就算孟移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有过片刻的犹豫,她也已经领了他的这一份情。/p
厮杀仍然在继续,殿中一片狼藉,梁帝从头至尾,一句话都不曾说过。/p
方才摔在金阶上的疼痛已经令观若麻木了,她就站在那里,一直望着裴俶和孟移远去的方向。/p
那目光不是缠绵的,只是怅然若失,又无所适从时的一处寄托而已。/p
一直到再望不见了,观若目光收回来,自然而然地落在已经毫无声息的雍王身上。/p
她的手在衣袖中收紧了,殿门打开,春日未至,深夜的寒风萦绕在她身上,捉摸不定,只是让她心底生寒而已。/p
她不能只是这样站在这里而已,今夜她没有能够从行宫之中走出去,或者是将梁帝从龙椅之上赶下来,那她就只有一条路可走。/p
她仍然是梁帝的贵妃,她只能龟缩在这个身份里。裴俶没法在暗中帮助她了。/p
所有曾经的承诺,或许也会随着今夜生命的逝去而逝去。她所能依靠的,只有文嘉皇后的余荫了。/p
裴俶的部下已经尽数倒在了殿中,和那些叛军一样。系明黄丝带的禁军却仍然矗立在殿中,如同一座无法穿越的丛林。/p
“死到临头,还认不清自己究竟是为何才走到这个地步的。”/p
是说眼前的雍王,或许也是在说观若自己。/p
“来人,将他拖出去,曝尸于宁安门前。再引烛芯于他的尸身之上,本宫想要看一看,他的身体,究竟能燃烧上几日。”/p
依靠搜刮民脂民膏养成的一副身躯,她想要知道,他究竟有多肥壮。/p
禁军并没有动。听观若话的那一些已经尽数成了无名白骨,他们只效忠于梁帝。/p
“贵妃,雍王与你之间,又有什么仇怨?”/p
梁帝终于开了口,一开口却又是这样无关紧要的,令人想要发笑的话。/p
他和她究竟能有什么仇怨呢?无非是从前的几句口角,并方才他想要刺杀她而已。/p
片刻之前才发生的事,梁帝这样快就忘记了。/p
难道就因为雍王并没有能够得手,他就可以从一个加害者,变成一个全然无辜之人了么?/p
梁帝究竟明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他是赢家,便可以这样理所当然地说出“何不食肉糜”这样的话了。/p
“雍王今夜引叛军入城,意图行刺陛下,自己登基为帝。”/p
“如果今夜失败的人是您,此时您身首异处,旁人在处理您的尸身的时候,您猜一猜,雍王会怎样说?”/p
“若是不施严惩,以儆效尤,往后人人效仿,陛下难道就能保证自己每一次都是赢家么?”/p
又或者,是如今雍王已死了,他在他心里又是年少时一母同胞,最听话,从来也不会反驳他的弟弟了。/p
梁帝,真是始终如一。/p…
“贵妃,你已经亲手杀了他了,还不够么?”/p
亲手杀了他,报的也不过是私仇而已。/p
她实在倦于同他争吵,即便最终结果不能如她所愿,她也保持着她的强硬。/p
“亲手杀了他,是因为他意图篡权夺位,他该死;令他曝尸于宁安门的广场之上,是因为今夜有太多的将士都不该死。”/p
“臣妾就是要用他的尸体点燃一盏明灯,告诫陛下剩余的部下若是想要谋反,想要杀了臣妾,会是什么样的下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