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都不会明白。”终究还是恨意占了上风,将晏既心中过往曾经有过的温情与快乐都驱散了。/p
他永远都不会明白的,永远都不会举起屠刀,挥向一路与自己并肩走来的战友。/p
他永远都不会允许自己变得与他一样。/p
正厅之外传来一阵声响,观若回过头去,是眉瑾正陪伴着安虑公主在朝着这里走来。/p
她们都是来见证这一刻的,见证她们数年以来的仇恨最终开始瓦解的那一刻。/p
比起数月之前,安虑公主似乎又清瘦了一些。面上脂粉不施,只是松松地綰了个妇人发髻,同样地没有用什么首饰。/p
但她气度高华,不必什么外物装饰,仍然难掩清丽姿容。/p
最重要的是,不再以疯癫之态掩饰自己,她的眼神始终是温柔而坚定的,别有一种悲悯,那种光泽,令人无比动容。/p
“阿姐!”/p
这是前后两生,十数年之后,晏既第一次见到他一直牵挂着,日思夜想的姐姐。/p
安虑公主同样望着他,想要笑一笑,却先泪盈于睫。“三郎,阿姐终于又见到你了。”/p
于安虑公主而言是漫长的七年,于晏既而言,却是两生了。/p
观若适时的让开了一步,让安虑公主可以站在晏既身旁,触碰到他。/p
分别之时晏既尚且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小少年,如今已过弱冠之年,样貌之改变,当然已经千差万别。/p
“你长大了,也长高了……”/p
原本总是喜欢在她面前撒娇,要她给他解决各种麻烦的那个孩子,长到如今,她都只能仰望他了。/p
他从来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他走到了这里,终于要给她的痛苦,他们的痛苦,天下万民的痛苦画上一个句号了。/p
在这里,在此刻,他们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寒暄。/p
“将军,他用了最多的兵力围住了公主所在的院落,所以我们才多花了一点时间。”/p
眉瑾在同晏既说话,目光却始终落在梁帝身上,锐利如同箭矢。/p
正厅之中的每一个人都与梁帝有深仇大恨,没办法分清谁的恨意才是最浓烈的。/p
眉瑾已经举起了她的剑,如晏既一般,架在了他的脖颈上。/p
“高熠。你诛灭我冯氏满门忠烈的时候,可有想过自己也会有今日?”/p
再无忠臣良将,只有如蔺士中一般的佞臣。这是他应得的。/p
“原来你是冯长津之女?”梁帝望了她一眼,像是想要从她的面颊之上,寻找一些与旧臣相似的地方。/p
“冯长津当年最为宝贝他的这个女儿,你如今也已经嫁为人妇了。”/p
眉瑾冷笑了一下,“是,我已经嫁为人妇了。多年不见陛下,陛下也已经老了。”/p
她也曾经有过游宴不知厌的长安时光,参加过皇家有帝王出席的各种游乐活动。/p
更何况安虑公主下降冯家,他们辗转也成了亲人。/p…
那时但见花月好,哪知霜雪飞,她是见过他的。到后来,就忘不了他的样子了。/p
每一个梦,都是噩梦。/p
“冯氏的血脉仍然会延续下去,在数十年上百年之后继续枝繁叶茂,不像是您。”/p
“当年你若是能稍稍仁慈一分,哪怕只是留下公主的孩子,您如今又何至于如此,膝下空空,连一滴血脉都没有留下。”/p
“不会留下了。”她叹了一口气,而后将她的剑锋往前送了送,“到今日,您自己也要死了。”/p
他们像是在寻常谈话,“朕已经多活了许多年了,活到不能再活的时候,没有什么眷恋了。”/p
梁帝望向了自己的女儿,“音儿,朕这一生,除了你的母后,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你还愿意来见父皇一面,父皇很高兴。”/p
安虑公主的手中没有武器,于她而言,话语就是最好的武器。/p
她的语气是很平静的,“原来您也知道,是您对不起母后,而非母后对不起您。”/p
“我还以为您已经都忘了,在其他女人,在袁静训的温柔乡中,您已经把什么都忘了。”/p
她也就罢了,她是他的骨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论他要对她做什么,她也都只有默默承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