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清并不欲去打破万郁的绝望和难过,相反,她永远都觉得伤心时候的万郁是最养眼,最漂亮的。
她的阿父有双勾人绝艳的狐狸眼,明媚起来的时候,总会让人想要对他做些想入非非的事;可当他哭起来,难过的时候,陈子清的内心就会突然断裂成两个极端,无限地向之延长而去。
一边是对万郁的无限怜爱,想要将他紧紧拥入怀中,小心地呵护着他;一边是无限的破坏欲,想要将万郁再弄成更加残破的模样,看着他因为自己而颤栗不已。
陈子清冷静地看着万郁哭,等到他终于哭得累了,伏在床边轻轻地喘着气,陈子清就走过去,自身后将万郁抱住。
“阿父哭什么?不是最讨厌我了吗?”
万郁哭得浑身颤抖,他素来漂亮的桃绯色的唇瓣都被他哭得失色,低哑着声音道:“清儿走了,阿父就不能难过吗?”
“阿父喜欢清儿吗?”陈子清平静地问。
“你是我的女儿,我又怎会不疼你。”万郁双眼俱不受控制地流着泪,他视线模糊,连陈子清的模样都看不清楚,又怎会拒绝陈子清抱他?
陈子清听着这个答案,说不上满意,但她知道她不能逼万郁,舍不得,也不能。
掌权后不久,陈子清就查清了当年她生父之死的真相,一面派人去寻她那个大难不死的哥哥。
对于陈芮这个母皇,陈子清便只剩下仇恨,她是她的杀父仇人,更是悬在她和万郁之间的一根刺。
不过从某些层面上,陈子清倒也有些感激陈芮,幸得陈芮将她交给了万郁抚养,所以这个女人也不能算是完全无用,留着一条命,也未尝不可。
陈子清安抚着将万郁,极力压下心中的杂念,她望着万郁那双柔情又朦胧的眼,温声软语地将万郁哄上了床。
“若是阿父不再对清儿那么冷淡,那清儿就不走。”她道。
体验过一次离别之痛,万郁几乎是瞬间就应了下来。
那些虚的东西都算什么呢?只要他的清儿还在他身边,他就怎么样都可以。
殿门关着,外面守着的尽是陈子清的人。
她原本有一个计划,便是在这个屋子里,此时此刻,强迫万郁认了她们的关系。
可她看万郁哭成这副模样,她的心尖也开始发疼。
“阿父,阿父。”陈子清轻柔地抚摸着万郁的脸,郑重其事地将那句话又说了一遍,“你是清儿的命。”
因着一时的不忍,陈子清选择花费大量的时间慢慢地去和万郁磨,她一点点一点点地拉近着两个人的关系,用自己的手段让万郁越来越离不开她。
唯一的变数,就是她将万郁软禁了起来,不让他和外面的人接触。
从早到晚,连着数月,万郁所能见的人便只有陈子清,就连梳洗一应事宜,都是陈子清亲自伺候他的。
万郁隐隐觉出些不对劲来,她们这样,难道陛下会半点察觉都无吗?
可整个玉肃宫仿佛被遗忘了一般,除了有时万郁会听到外面有宫人低语行走,其余的时间他都是一个人待着,所以他便更加渴望见到陈子清。
陈子清并不是一整日都会和他黏在一起,她似乎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这些事也会连带影响陈子清的心情。
万郁一概不知,也无从去问,只是陈子清问他要什么,他便给什么。
后来,万郁把自己能给的都给了。
每日清晨,陈子清都会懒在被窝里,看万郁赤脚走在屋子里,或对镜疏离着他被她弄得乱糟糟的头发,形态矜贵得像一只尊傲的猫。
有时候万郁会觉得恐慌,比如殿外的人声忽然大一些,或者脚步声忽然多一些的时候,那时候他总觉得是陛下派人来抓她们去问罪了。
即便是万郁早就想好了届时将一切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可他还是怕。
这天下何人会不怕死呢?只要他的清儿还活着。
陈子清并不去戳破万郁的这种恐慌,因为她心里清楚,只有不知道真相,万郁才会更加地放纵自己,想着反正都是一死,何不快活?
只是她见不得万郁诋辱自己,将她二人这样的关系都归咎于自己的过错。
所以陈子清会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万郁:“你是我的命。”
当年若不是万郁亲自剜下身上的血肉喂给她,那她早就死了,若不是万郁抚养她,她会死得更早。
后宫里其他的那些侍君,哪一个是省油的灯?谁会如万郁这般,丝毫不藏私心地养她爱她呢?
万郁很在乎她,陈子清心里知道。
每次她生病,万郁衣不解带地守在她身边时,她都知道。
她会故意装着两日不醒,不多不少就两日,再多些,她怕男人的身子吃不消。
可陈子清其实更怕万郁头也不回地离开,冷漠得好像与她并不相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