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A城已经变得凉爽起来,这座北方的城市正在静静的前往冬天。
干燥的天气让初来北方的洛有些不适应,穿着驼色风衣走在稍显萧瑟的大街上,突然感觉到鼻腔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他连忙低着头,让血滴落在了被清扫的很好的地砖上,摸了摸口袋却忘了带纸,正当他暗自懊恼的时候,一方干净的手帕递到了面前。
“擦擦吧。”温和磁性的男声从头顶传来,洛可以看见男人擦的锃亮的皮鞋,想要道声谢谢,结果喉咙里也充满了血腥气,他急促的止住了话头,拿着手帕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血液呛得他咳了两声,这时他才缓慢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男人。
像是一个旧时候的绅士,穿着得体的西装,就连勾起的笑容也让人觉得温和舒适,他戴着金丝边眼镜,镜片上没有一丝灰尘,镜框后的棕色眼睛温柔的看着自己。
“...谢谢你,麻烦了。”洛露出了一个稍显尴尬的笑容,看了看沾满鲜血的手帕,这年头谁还用手帕啊,除了一些老牌的绅士,不过眼前这个男人确实很符合上个世纪对于男性的幻想。
“没关系,倒是你,怎么突然间就流鼻血了?”男人有些关切的询问,低沉的嗓音缓缓从他的口中发出,举止间都写满了优雅。
他的视线瞟到了手帕的血迹上,继而专注的看着洛黑曜石般的眼睛。他似乎是个很热心肠的人,在这个人与人之间距离逐渐陌生的时代,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很显然,洛也有些不自在,但他向来是个不怎么懂得拒绝别人的家伙,因此诚实的说出了原因:“工作原因才搬到A城,可能不太适应这里的气候。”
“这样。”男人笑了笑,眼睛也弯弯的,“A城的气候确实很干燥,记得在家里买好加湿器。”
洛点点头,一时之间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正准备道别,就看见男人的视线越过他看向了远处,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有些歉意的说道:“我的诊所在前面,要去处理一下吗?”
“不用了。”洛连忙摇头,和一个善良的陌生人在大街上聊了这么久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可不愿意再单独呆着了,于是再次道了谢。
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男人从西装内侧的口袋当中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洛:“如果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可以联系我,毕竟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三十多年,到底还是知道一些好玩的东西。”
“啊,谢谢。”洛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略显仓促的接过了对方的名片。
面前这个男人叫沈靖文,是一家私人医院的院长,这简直和他刚才说的诊所天差地别,洛点点头表示明白后就放进了口袋,也没说什么会联系之类的客套话。
“你叫什么名字呢?”沈靖文的语气很温和,似乎并没有在意洛的一些失礼。
“洛秋。”洛捂着鼻子有些闷闷的说道,他急迫的想要离开这里,但面前的男人显然还有话没说完。
沈靖文的眼睛透过镜片注视着洛的神情,轻微勾起嘴角笑了笑,然后说:“那么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嗯,再见,沈院长。”洛也笑了笑,但他的嘴已经完全被手帕遮盖住,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沈靖文微笑的看着洛孩子气般的表情,手指摩擦了一下,道了别。
前面不远就是洛租住的小区,不大,六十平左右,足够他一个人生活。
回到家里,他飞快的冲进了厕所,将手帕放在洗手台上,弯着腰开启水龙头捧着一汪水就开始清理自己布满血迹的鼻子,其实在刚在手帕捂住的时候鼻血就已经停下来了。
洛顺道洗了把脸,将垂落到额间的缕缕头发撸到了后面,然后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仔细观察没有任何血渍了才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
他又看了看放在台子上的那方手帕,想着对方应该也不会再要了,于是径直扔进了垃圾桶。
袖口已经打湿了,走到卧室,洛脱掉了外套,有些疲惫的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桌子上成堆的资料。他是一个报社的小记者,在这个网络发达的时代,纸质报纸已经不流行了,所以他做了一个专门的私人网站,报道一些关于连环shā • rén案的故事,以及自己的看法。
没想到这样的猎奇网站反而火了起来,总公司才让他搬到了A城总部,加了钱升了职,除了气候不适应之外,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洛仰起头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接着猛然想起那张名片,所以他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在大衣口袋里翻找。
那家私人医院在A城当地还是很有名的,很多专家教授都跳槽被挖到了那里,因此大多数疑难杂症似乎都有了可以解决的办法。
洛又上网去查找沈靖文的信息,果然,从小接受着精英教育,海外镀金留学,是由高知父母培养出来的天才。不过在五年前他父母就因为车祸去世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沈靖文接管了医院。
又想着男人温和的表情,洛却皱紧了眉头,直觉来讲,有什么不对劲,但他又实在找不出来什么。
气馁的趴在桌子上,这些资料搬过来之后还没有整理,总部一天到晚的加班开会,他连更新网站的时间都没有。
真不知道这样的升职加薪是好还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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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洛啊,你不是最对这些感兴趣吗?这个案子就由你和王立跟着吧。”主编大腹便便的坐在转椅上,椅子几乎像是承受不住他的体重一般发出咯吱声。
洛秋垂眼点点头,然后冲着旁边的王立问好,王立是个四十多岁看上去有些邋遢的中年男人,半长的头发因为太长时间没洗所以变得一缕一缕,黑眼圈也很严重,一副虚弱的模样。
可他,就是一只鬣狗。
“唔。”男人似乎还有些困倦,只是耷拉着眼皮也不知道在回应谁的话。
这个案子是昨晚发生的一场灭门惨案,一家四口全都惨死家中,警方没对外公布过死因,但众说纷纭,如果能拿到第一手资料,绝对是爆炸性的新闻。
在老旧的居民楼下是由警戒线隔离开来的地带,除了戒备的警员之外,大多是带着记者牌的家伙们,洛和王立坐在车里看着外面热闹的场景,没有做声。
“王哥,我们不出去吗?”小菜鸟向来是没什么说话的权力的,因此在看见男人闭目养神之后,他忍不住皱紧眉头发问道。
“出去干嘛,作夹心肉夹馍吗?”王立的嘴巴很毒,他甚至没有睁眼,只是抱着手窝在驾驶座上,好像下一秒就会睡着。
洛不说话了,他抿抿嘴,继续看着外面的场景,中午的太阳似乎还是和夏天一样热烈,在居民楼撒下的阴影中,那群记者疯狂的围堵从里面出来的人。
但那人显然对于这样的场景有了丰富的逃跑经验,直接甩下跟在他后面的几名警员,打开后座的门坐了进来。
王立终于睁开了眼睛,在那群记者围过来之前启动了车。
坐在后面的男人和王立年纪看上去差不太远,但精气神却要好的多,长着一张凶狠的脸,他咬着烟点燃,然后摇下车窗散味儿。
“我说王立啊,这么多年也不换个新车?后座弹簧都快突出来了。”男人吐出一口烟,笑着说,看样子就是个老烟枪了,但他的眼神是那么的锐利,一直透过后视镜在观察着洛的神情。
“这是你新收的徒弟?”男人的嗓门很大,几乎像个喇叭一样炸在洛的耳边,惹得他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