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不做言语,只是埋在对方的胸口前,听着男人的心脏怦怦直跳,仿佛一瞬间,自己同他达成了一致。青年略微偏头看着午后的天空,灰蒙蒙的,一天都没有太阳,冬日少雨,显得干涩的很。
“那陛下爱臣吗?”洛小声询问着。自古帝王多情又薄情,天下掌控在其中的权势,甚至让明君耽于酒色、喜怒无常,更遑论本就称不上明君的漠长喻。
青年突然有些畏惧,而后又是淡然,如果哪日男人失了兴趣,他走便是,何苦沦陷于情爱苦海?
“爱。”漠长喻甚至没有半分思考,低声说道,似是为了更证明自己的誓言,男人低头看着青年的发顶,下巴蹭了蹭,如同慵懒的大猫,他第一次在对方面前放下了自己皇帝的身份,采用平常人家的称呼——
“我爱你。”
“你可以再给我一点信任的。”漠长喻抱紧了洛,笑着说,“无论前方有多少阻碍,我都会一一为你铲平。”
“陛下...”洛张口正要说些什么,却被男人打断——“叫我的名字。”
“长喻。”洛顺从的称呼着,撑起身子与男人对视,“现在这样就好了。”
“没有战争,没有苦难,我们在一起,这样就好了。”洛浅浅的勾起一个笑容来,凑过去亲吻着男人的嘴唇。
男人的眼神深邃,没有半分情欲,只是审视的看着青年,良久,才如愿看到了对方眼中潜藏的爱意,他沉默着,脑中千回百转:“我想将最尊贵的位置献给你,仅仅是漠国的皇后...”
“可是我觉得已经够了。”青年打断了对方的话,简直是大逆不道,可两人都未曾觉得有什么不对,“陛下,臣所求只有这些。”
洛注视着男人的眼眸,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不如陛下审视一下自己的心,一统天下的美言,究竟是为了臣,还是为了您自己。”
“当然是为了我们!”漠长喻眯着眼强忍着怒气,今晨丞相的话语还印在脑中,一时间迸发出杀意来,“如若不能做这天下之主,朕只会被那些人所牵制,如若不能真正自由,这皇帝做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朕,要做这天下唯一的皇帝。”
“天子,只有朕!”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了男人的野心,只不过他总是以爱之名包裹住,让青年沉浸在这样的蜜糖之中,甚至忘记了自己最初的想法。
“而你,朕的爱妃,将会是唯一的皇后。”漠长喻温柔的牵起洛的手,放在嘴边轻吻着修长的指节,如墨般幽深的眼眸一动不动的死死盯着青年,野心勃勃。
洛默然不语,他眼中似乎盛满了什么,漠长喻看不真切,他只能祈求对方可以理解自己的意思,永远站在他的身边。
“臣不愿。”洛启唇,“若这样的未来建立在徐国子民的痛苦之上,臣良心不安。”
“你不愿做朕的妻?”漠长喻眯了眯眼,选择性的无视了洛后面的话,全程被那句“不愿”所吸引,就连握紧青年的手都不自觉的用劲,弄疼了对方。
洛忍不住皱眉,但他却执拗的与男人对视,深吸一口气,眼中写满悲凉:“一统天下于陛下而言果真如此重要?”
漠长喻不做声,蓦的勾起嘴角:“爱妃可是放心不下你在徐国的故人?”
“陛下做得还不够吗?”洛又想起了那匆匆一面,容佩脸上就算是用脂粉遮挡都看得清楚的疤痕,“臣与她绝无半分私情。”
“朕不信。”
终于,漠长喻说出了这句话来。他一贯要求对方信任自己,但他却总是不信任青年,或许,是在恐惧。
恐惧对方离去,恐惧对方的厌恶,恐惧对方就连“爱”都假模假意。他当然可以放任自己去忽视这些,但他是天子啊,眼中总是容不下半分不洁。
“朕之前就该杀了她。”
洛瞪大了双眼,此时的漠长喻才于在徐国时所传的暴君有了十分相似,男人在他面前总是伪装自己温柔,将真实的面目笼罩在虚假的幻境当中,让人沉迷,却当头一棒。
“你怕朕?!”漠长喻似乎也发现了青年眼中的情绪,扯着对方的手腕,恶狠狠的说道,“就连你,也要阻挠朕?”
洛眼眶通红,一滴泪落了下来,砸到男人的手上,温热的眼泪霎时间让漠长喻的手颤抖着,松了劲,他有些惊慌失措的伸手想要擦拭对方停不下来的泪水,但怎么做都无半分作用,男人皱紧眉头,写满了心疼:“哭什么,朕又不会伤你。”
“刚才都是气话,你怎么就信了呢?”漠长喻口不择言,他实在是没有安慰人的经历,况且,有谁敢在皇帝面前闹脾气?
“陛下。”洛垂眸,吸着鼻子,整个人显得可怜极了,“...臣怎敢阻挠您?”
“您是皇帝,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臣只是一介平民,怎敢在陛下面前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语来。”洛挣脱了对方的束缚,起身跪在了男人的脚下,行了大礼,额头重重磕在了地上,“是臣逾越了,请陛下恕罪。”
漠长喻坐在椅子上,只觉胸口空落落的,他见不得青年这样的疏离,想要伸手扶对方起来,可最终还是僵在原地,手掌附上了胸口,感受着自己心跳的震动,前所未有的慌乱终于席卷了他。
在战场上,在朝堂上,杀伐果断的帝王,头一回知道了什么叫兵荒马乱。
“你果然恨朕。”漠长喻喃喃道,周围一片死寂。站在身后看完了全程的魏礼和小李子对视一眼,大气都不敢出。
“臣只恨自己。”洛直起身子,讽刺的笑了,“竟然真信了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