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真是晦气!”铁甲卫随口痛骂两句,甩了个脸色,便匆匆离去,不再逗留。不想这看似腌臜不堪的挑粪工,竟有如此能耐。但此事风险之大,绝非常人所能想象,就连薛神医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多说一句。生怕露出破绽,功亏一篑。
待将一众铁甲卫送走,薛神医又目送着他们走远,这才慌忙回到医馆之中,后知后觉,自己里边贴身衣衫皆被汗水浸透,冷风一吹,冷颤不已。但他无暇顾及自身,又取了套干净衣裳,回到后院,惊见那仍旧满身脏污,腌臜不堪的韩追正跪在院中,面朝着薛神医方向,五体投地。
“韩公子为何行此大礼?”薛神医惊诧之间,仍要上前将韩追扶起,全不在意他满身的脏污,“你这伤还未痊愈,如何能经得起这般折腾?”可韩追却自觉躲开,回避摆手道:“薛神医不必如此,莫要被我脏了衣衫。”
薛神医却强行把着他双手手腕,极为严肃的凝眉言道:“韩公子何出此言?老夫行医一世,阅人无数,从未见有似韩公子这般人物。文武双全,学富五车不说,忠肝义胆,碧血丹心更是难得,偏又能屈能伸,有古时勾践之奇。君乃士人,出身富贵,今欲为故主报仇,竟甘愿承受如此屈辱。实有韩重言之风。乃真丈夫之性也。想来韩公子日后定能一展宏图,举世皆惊!”
但薛神医忽地又垂下眉眼,话锋一转,轻叹一口气道:“但......”
“但子求实不能久留此地。方才以拙劣之计,冒险躲过一劫。想来不久后定有他人来搜捕在下。若再在此地逗留,不仅自身难以保全,大义难以伸张,更会连累薛神医。”韩追并非蛮横无理之人,他素有骨节,但也知权宜行事之礼。今薛神医与他有救命之恩,再生之德,本不可忘。而薛神医不为己身,而秉持着为更多百姓分忧之责,向那些只会窝里斗的豺狼卑躬屈膝,更是难得。于公于私,韩追都敬佩不已,自然不想将他牵连其中。
薛神医见他心中已然明了,也不再挽留,只是亲昵的拍了拍韩追的手背,两人自此之前并未谋面,却如同多年旧友一般,相视一眼,会心一笑。
“不知韩公子此一行,该往何处去?”薛神医关切的问道。
韩追笑曰:“天下之大,四海为家。害怕无有韩子求容身之地?上至漠北,下至南琼,他们追到天涯海角,我便躲到天涯海角。但总有一日,我还会回承天府。到那时,一切将尽在我掌握之中。”
“敬候佳音。”薛神医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后撤半步,交叠双手,躬身行礼,以表敬意。
“子求,拜谢薛神医救命之恩。他日定当厚报!”韩追亦恭敬回礼道。薛神医并没有回绝他的美意,而是抚须大笑,似要将满怀苦楚尽皆笑出,笑得那么痛快,那么无奈,“小人高坐殿堂,君子四海为家。罢了,罢了......”
但斟酌再三,薛神医还是上前凑到韩追耳畔嘱咐道:“所谓报答,老夫实不在意。但有一事,你务必放在心上。周大人救了你第一次,老夫救了你第二次。前路茫茫,不知还会遇见何人。但韩公子切不可再做残害自身,自寻短见之事。君之命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