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汲一摊手:“是记不清了”
叶思娴愣住,狠狠瞪他一眼,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好歹是我哥哥,放在民间,那也是你的大舅哥呢,现在倒好,连模样都记不住了”
赵元汲呵呵一笑,并未答话。
叶思娴又絮絮叨叨一句,此时才作罢。
当晚临睡前,叶思娴一直不安生。
怕见到哥哥沧桑的模样,也怕兄妹彼此认不出来。
可一想,哥哥不过和皇上一样刚刚而立之年,想来也沧桑不到哪儿去。
自己这么多年保养得也还不错,不至于到兄妹认不出的地步。
这么想着,一颗心渐渐放回肚子里,叶思娴沉沉睡了过去。
……
同一时间,有的人却睡不着,比如京郊都尉府的叶思钧。
说是都尉府,其实就是个三进的小院子。
前院,正厅,后院,说好听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说不好听就是狭窄逼仄。
入京这么多年,他一直想混出个名堂,可到如今还是个小小的五品都尉。
他甚至都不知道如何见爹娘,如果见妹妹。
可是明天,他的妹妹就要带着皇子公主过来看他。
简约的小院子里,叶思钧坐在石桌旁小酌,一碟花生米,一碟清酒,一杯杯满是愁肠。
他叶思钧这一生,图的到底是什么?
终究还是要让妹妹失望了是吗?
“大人,夜深了”,小厮五斗上前劝。
”知道了”
叶思钧垂下眸子,撂下酒盏,起身大步离开。
他的背影孤独且寂寞,北风萧瑟,浅浅落雪,显得莫名凄凉。
“唉,大人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什么时候能有个夫人呐”
……
哪怕夜已深,叶思钧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小时候和妹妹一起玩耍的场景,春天一起骑马踏青放风筝,夏天一起偷去池塘摘莲蓬,秋天去采菱角,冬天……
他听着窗外开始落雪的声音,忽然感慨。
江南的冬天很少落雪,孩子们也没有雪仗打,最令人期待的就数冬夜里,大家一起围炉烤花生。
那个时候母亲还年轻,妹妹还年幼,父亲的鬓角还没那么多皱纹。
而他,还是父亲最给予厚望的长子。
可这么多年过去,自己终究辜负了父亲,他……混了这么多年,依旧没能为叶家光宗耀祖。
思绪翻飞间,叶思钧听见木门悄悄响了一声,他知道这是五斗来填炭了。
自己不喜欢把炭烧得太热,而五斗总是担忧自己着凉。
那孩子……不对,那小厮,也不对!
叶思钧忽然想起来,五斗也早就成年了,他早就不是那个流落在雪地里差点儿饿死的孩子。
多年前,江南难得下了场大雪,淮安县里冻死了好多人。
天冷得伸不出手,他正好有了借口不起来读书,想偷偷懒。
可一大早,妹妹就偷偷溜到自己房间,悄悄趴在他耳边说。
“哥哥,咱们家后门外头有个人冻死了,你快去看看吧”
当时自己又害怕又好奇,连忙爬起身过去看。
这一看才知道,这个半大孩子还没死,只是冻晕过去。
妹妹一听没死,非要把他救回来。
于是……从那年起,他的身边就多了个小厮,五斗。
至于为什么要取这么个名字。
当年为了给五斗看病,家里足足卖了五斗粮食,才凑够汤药钱。
“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