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菜式还有什么比烤鸭更出色的美食呢?
何况按照法餐的序列顺序,下面一道菜应该是ru酪才对。
共和国连好面包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弄来上好的ru酪?
华夏美食毕竟还是有短板的,光缺乏ru制品这点,就让他们的饮食结构具有天然劣势,还是难以与法国大菜食材丰富相比肩。
所以这种主张,让法国宾客的不稳定的心态又有点安定了。
但很可惜的是,“张大勺”偏偏不按常理出牌,居然那么轻而易举的,就做到了法国人认为绝无可能的事。
实际上老爷子定下的这第四道大菜,由庞师傅亲手操刀的白煮奶猪。
不但是比烤鸭更有份量满族大菜,最正宗的宫廷风味,无论是品相还是口味,都堪称大气自然。
而且采用的配菜——“胀浆奶豆腐”,恰恰是采用了蒙古奶豆腐与中原面筋相结合的ru制品菜式。
法国人当然不会知道,我们国家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的优势,早就在康熙朝,就通过这道膳单菜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
先说白煮奶猪这道菜,那绝不是用白水一煮就得,制作程序相当精细和复杂。
庞师傅先得把满月大的小奶猪拾掇干净,扔在醋水里烧两滚。
起锅后再泡入冷水中,然后拿细茅蒿擦拭。
等到擦得雪白之后,再把奶猪装入布袋,放在面浆水里煮熟。
再拆袋,把奶猪肉切成片,在蒜蓉姜醋汁里泡上两个小时,方能入口。
泡好的肉片白喇喇的,近乎透明,瘦肉丝丝缕缕清晰分明。
看起来就像洁白无瑕的玉石做成的一样。
吃起来既有肉食的韧劲,又爽脆入味,是香而不腻。
与之相比起来,配菜的胀浆奶豆腐就要好做多了,口感几乎完全取决于食材的天然质地。
这道菜的具体做法用牛奶、鸡油、面粉调汁。
又把优质的面筋里塞进了丰盛公的奶豆腐,上屉蒸软。
之后再把奶汁烧热泼在面筋上,即成。
就这样,一冷一热,一咸一甜,一鲜美脆爽,一味厚软糯,两道菜色相映生辉。
如同太极的阴阳两极一样,这是相得益彰的互补搭配。
不用说,这道菜一端上桌,那奶香十足的气味就引起宾客们的惊讶之声。
这帮法国人还千万别品尝,一尝更得动容,大惊小怪。
因为最让他们无法理解的三大味觉奇迹,马上就会绑架他们的舌头。
哪三大味觉奇迹?
一是法国的猪肉腥臭气太重。
西餐除了用大量香料,没有更好的去猪肉腥臭的办法。
法国人何曾想到,猪肉也能做出如此清爽洁净的口感!
二是法国没有面菜。
这道菜里面筋虽然是中餐极普通的食材,但这种奇妙口感对他们是完全陌生的!
三是丰盛公的奶豆腐是京城久负盛名的奶食,而包裹流质馅料的烹饪法又非西餐所长。
可想而知,这种面里乾坤、一咬破浆的口感,所带给法国人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味蕾震撼!
所以这道菜彻底让法国人集体不淡定了。
这不但是烹饪技术使然,也囊括了心里需求因素。
很快,在依次经历了震惊、质疑、茫然、崇拜、羡慕这些情绪之后。
许多人都提出要求,想要见见烹饪这道菜的厨师。
宁卫民当然不能厚此薄彼。
他一琢磨,干脆把三位大功臣共同请出来吧。
随后主动一一给宾客们介绍。
虽然法国人完全没有想到,居然一气儿出来三人。
但今天的菜色也确实是好,无论哪道菜,这帮人都满意。
于是以皮尔·卡顿和法国大使夫妇为首,大家各自都高高兴兴的拉着三位厨师合影。
照完照片,不少人还赠送给厨师礼物。
大使夫人送出了法兰西大使馆的胸徽。
皮尔·卡顿本人赠送的是三张签有大师名字的一百法郎新钞。
至此,后面的事儿就更是一帆风顺了。
无论是杏仁豆腐、红白玻璃粉这样的餐后甜食,
又或是西瓜盅这样的水果拼盘。
同样让这些法国宾客发自内心的赞不绝口,更添喜悦。
甚至宴会结束之后,这些吃美了的客人,还有一些人忍不住询价,想要购买饭庄的陈列品。
当然,除了仿生瓷器和料器,其他的东西都是不能卖的。
那是宁卫民好不容易搜罗来的真正古董,无论宫灯、家具、瓷器皆然。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断然拒绝了。
但即使这样,也照样做成了十几桩生意。
充满艺术细胞的法国人对料器和仿生瓷相当感兴趣。
就连皮尔·卡顿本人还预定了一个大型的葡萄料器盆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