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悦当然听过了,而且打小没少听,早已经听腻了。
哪怕耐着性子也无法坚持到奶奶讲完,只能插口打断。
“奶奶,我知道了。居安思危,这就是您想说的道理是不是?放心,您孙女我可不是乱花钱的人,实际上,我可省了。我现在还指望钱生钱呢,怎么可能大手大脚呢……”
没想到她主动的表态,照样没对上奶奶的心思,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你这孩子啊,哪儿都好。可你得意的时候,一样会犯自以为是的毛病。奶奶怕就怕你这个。你说的没错。奶奶是想告诉你,有钱需记无钱日,得意莫忘失意时。可这并不是全部,你显然把奶奶讲的故事,理解的太简单了。”
奶奶拍了拍殷悦的手,然后认真的凝视着她的眼睛说。
“奶奶不是怕你会犯错,奶奶今天着重想要让你明白的是,有时候困境的到来是突如其来的,人力无法逆转的。你如今过上了这样好日子,确实不易。所以奶奶很担心啊,倘若重新失去这一切,你能承受得了吗?有那么一天的话,你能否有足够的勇气面对?”
“奶奶,怎么可能呢?您怕是不知道我手里有多少钱。您这份担心真没必要,反正孙女今天跟您打个保票,咱们家这辈子也不会再受穷了。”
殷悦下意识地反驳,认为老人有点杞人忧天。完全是在操没必要的心。
但奶奶下面的话却彻底刷新了她的想法。
“你还别不信,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儿是不可能发生的。由好变坏,盛极而衰,我见过的太多了。别的不提,我的亲哥哥,你的舅爷爷。想当年那是果子市里最能张罗买卖的小贩啊。从捡果子开始,到自己开了果子铺。一步一步踏踏实实走过来。可最后怎么样,一生的积蓄,一千大洋都变成了废纸一样的金圆券。他因此寻了短,抛下一家老小,跳了护城河。”
“还有原来咱们胡同,住过一个金匠。在解放前夕围城的时候,他从个要逃走的大官儿手里用一根金条和几个金首饰,买了一个永定门那边的小院。大官儿走了,他捡着便宜了。可高高兴兴没住上两年,就赶上了拆迁修马路,房子还是没了。他就住到了咱们这边的大杂院,可这件事他想不开,天天没个笑模样。结果没两年就得了肝病,郁郁而终。”
“原先茶食胡同还有个中医寿大夫,家里开着参茸庄。医术、名声,都不比京城的‘四大名医’差,专爱治别人治不了的疑难杂症。解放前出诊一次,病人家要用汽车接送,起码两根金条的诊金,说是有起死回生的能耐并不夸张。可就因为家庭成分太高,人又孤傲不合群。解放后取缔私人诊所,京城没有医院愿意收他。他天天家里家外借酒消愁,结果大晚上被汽车给撞了。可就在他过世后一个礼拜,京城中医院的聘书也寄到了他家里。”
“孩子啊。奶奶告诉你的就是,人生难免有躲不开的灾祸,百分百安全的好日子从不存在。老天爷永远有办法折腾凡人。可遇见了再大的难处,也不要丧失信心。什么时候,都得往开了想。哪怕有朝一日你的钱真没了,咱们又回到原先那样了,也不要紧,重新来过就是了。最重要的是人没事,只要人在,就还有希望,还有可能……”
有依有据,有因有果,奶奶言之切切,极具哲理的话,让殷悦不能不深思起来。
钱就是钱啊!难道我的钱……还能够凭空变没了吗?
不,不会的,一定不会,我可是有五万块哪!能出什么事儿呀?
可……万一……真要是被奶奶说着了……
不,不!太可怕了!我会受不了的,我决不能让这种情况出现……
………………
没结婚的人在发愁,在应接不暇苦苦寻找人生目标,在努力想清楚自己究竟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已经成了家的人,其实也一样在红尘中苦苦挣扎,而且这方面的苦恼也未见得就少。
就比方远在海外的米晓冉,去年春节的时候,由于赵汉宇的极力支持。
她如愿以偿的搬离了赵家的别墅,和赵汉宇在曼哈顿租了间公寓住下,过起了二人世界。
可随着获得自由,dú • lì生活的烦恼也来了。
首先是经济问题,赵汉宇的工资不算多,实习期月薪大概是一千三百美元的水平。
这笔钱要付房租,要养活两个人的生活,还要给米晓冉付语言学校的学费,学驾驶的费用,是根本不够的。
所以在他们两个只能依靠家庭资助。
在每月支持他们一千美元的情况下,他们两个人也不好花钱太随意。
毕竟拿人手短,而且赵汉宇的妈妈还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过来看看。
米晓冉又不挣钱,总得做出个会过日子的儿媳妇的样子。
这样一来她才发现,合着得到的自由也是有限的。
虽然不用再和赵汉宇的父母天天赔笑了,但即使他们不在。
自己也会感受到他们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
每天都没法偷懒,不得不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
还要努力学习做饭,把家庭开支一笔笔记下来理顺。
以备婆婆随时到访检查,能够交待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