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邯知道自己不是细心的人,有时候做事情也马虎,但在对待6号伤员这事上,他是谨慎再谨慎,就是生怕一个不小心把本来就遍体鳞伤的6号给弄挂了。
毕竟6号挂了可不得了,他们这一方就少了一个人了。
但是现在——
陶邯看着6号床角处床单掀起的折痕,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折痕是不明显的,但架不住陶邯之前亲自弄了下床单,并且他将眼镜男搬上去时,对方身上的血迹蹭到床单上。
那一处开出一朵花儿。
而现在,陶邯见那花儿的位置......好像挪了不少。
6号曾经起来过?陶邯第一反应就是这么想。
但转念一想,陶邯却又觉得不可能。
眼镜男的左手断了,脚骨也断了,明明流了那么多的血,又被虐待了那么长时间,怎么会还有力气起身呢?
可是如果不是6号自己动,那又会是谁?难道有人来过这房间吗?
盯着那儿看了半晌,最后陶邯移开了眼睛,脑中浑浑噩噩,隐约冒出来的想法跟原来的刀剑相对,扎得他难受。
他继续往前走,将窗户打开。门开着,窗户也开着,风吹进来,卷走房间里弥漫着的血腥味,一下子让人头脑清醒不少。
陶邯双手撑在窗台上,目光落在远方,远处的海岸在风雨中如同朦胧的山水画。
有波涛席卷、惊涛拍岸,黑点在海岸边起伏,如同一只不幸落水的小鸟儿。
等下!
小鸟儿有那么大吗?
瞳仁骤然收紧,陶邯撑在窗台上的手不禁用力,他掌下的铝制窗台因此变形,有些不堪重负甚至寸寸断裂成碎片。
陶邯完全没感觉,他死死盯着远处。
天空有惊雷落下,电光亮如白昼,刺得陶邯下意识眨了下眼睛。
而等他再睁眼时,远处的海岸边上哪里还有那抹黑点,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罢了。
陶邯僵硬地扭头,看向站在眼镜男床边的藤冀,“藤冀......”
谁料藤冀站在床边,还未等他话说完,就将话劫了去,“陶邯,其实我是女巫,我手上还有一瓶毒药。2号跟6号里肯定有个狼人,不如我来试一把运气怎么样?”
陶邯傻眼了,瞬间忘了方才自己要说的,“你、你是女巫?”
仿佛察觉不到他的震惊,藤冀继续说道:“我想把这瓶毒药用在6号这里。”
陶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藤冀许久未曾得到回答,不由扭头看了眼,目光触及到眼睛瞪圆的陶邯,他笑了一下,“我是我是女巫,有让你这么惊讶吗?”
陶邯僵硬地点点头。
“我是女巫这事,我不是曾经跟你说过吗,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这也没有关系,反正你现在知道了就好。话说,你觉得我刚刚的提议怎么样?”藤冀语气平淡得让陶邯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但是没有。
藤冀还真就这么说,说完之后他把目光重新移回床上的眼镜男身上,浅黄色的眸子里幽光浮动。
眼镜男的伤势经过包扎,身上沾染鲜血的地方很多也被擦拭干净,可比刚刚从“棺材”里头出来那会儿好看许多。
“你、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陶邯依旧感觉十分不可思议。
藤冀紧盯着床上的眼镜男,语气却十分理所当然,“那肯定是因为我认为6号是狼人,所以想要拿他来试一试。”
“我靠,这么草率的吗!”陶邯惊呆。
陶邯如今看藤冀的表情就跟见鬼一样。
试一试?
这万一是错了可咋整?
陶邯不自觉地将心里所想的说出来。
“嗯。”藤冀应了声,然后说了一句让陶邯差点吐血的话,“错了就错了,误杀也没关系,反正我又不是没误杀过。10号的红裙子女人就是我毒死的,我当时以为她是狼人,没想到猜错了,真是够可惜的。”
对方说的每一个字的陶邯都听得懂,但串联起来后,他一脸懵。
什、什么?
藤冀毒杀了10号?
电光火石间,他回想起之前藤冀对他说过的假设。
那时候藤冀以轻描淡写的语气,假设了一番女巫下毒毒杀了10号,他本来以为对方在捣蛋,万万没想到这竟是真的......
“你要是看不得这种情况,就出去等我一下。”藤冀依旧盯着床上的眼镜男,留给陶邯的侧脸锋利不尽人情。
他宽肩窄腰,肩背很厚实,往那儿一站,不笑的时候威严而冷漠。
陶邯愣愣的站在原地,他本来以为藤冀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这说完之后,对方居然从兜里拿出一小管装着紫黑色药水的小针管。
“藤冀......”陶邯想要上前去,然而他在窗边,藤冀就在床边,他哪里有对方那么近。
那管药水的针头有一个塑胶套.套着,被保护得很好。而现在,这个用于保护的套子被藤冀扒开。
灯光下,尖利的针头闪烁着让人胆颤的寒芒。
陶邯现在过去已经来不及了,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他的叫喊声卡在喉间——
床上本来陷入昏迷的眼镜男人,陡然爆发出一阵剧烈咳嗽,呕出一口血后,他悠悠转醒。
这一醒来,眼镜男人看到手里拿着针管的藤冀,脸色大变,“你想做什么?”
他被包成了木乃伊,这会儿脸色苍白,有点可怜的味道。
“藤冀,别冲动!”陶邯忙道。
藤冀笑了一下,“我直说好了,我怀疑你是狼人,所以想要毒死你。”
“我不是狼人,我是预言家!”似乎是惊恐过度,眼镜男竟然又开始咳嗽起来。
咳几下,呕出一口血。
藤冀挑了一下眉,“哦?我怎么看着不像?”
眼镜男长长呼出一口气,找了好几下,终于从兜里摸出一张卡牌。
卡牌面上,正是写着“预言家”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