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像啊……
可下一秒,她就清醒了过来,然后重新板下脸,不再看韩生义。
*
楚家新房里,楚酒酒和楚绍躺在同一张光秃秃的木床上,被褥陈家人都拿走了,睡惯了扎人的稻草,乍睡到硬邦邦的木板上,楚酒酒有点不适应。她扭了几下,快要睡着了,突然,她想起一件事,努力睁开眼,拍向身边的楚绍。
“爷爷,我的外套没拿回来。”
楚绍依旧闭着眼,“明天我去给你拿。”
楚酒酒一再叮嘱他,“那你早点去,千万别忘了。”
“知道了。”
听到这三个字,楚酒酒再也抵抗不住浓浓的睡意,胳膊一松,躺下去,歪头就睡着了。
白天受到的惊吓太大,晚上睡觉就沉了许多,她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七点,将近十二个小时。
而楚绍四点多就爬起来了,天蒙蒙亮的时候,他试着用水桶打了两桶水,倒进倚着墙根放的大水缸里,他又拿起陈家人留下的一把破笤帚,开始清扫房间。
陈家媳妇是个爱干净的人,家里几乎没有什么灰尘,这里地处西南,夏季雨水繁茂,当地的人家墙壁都会发霉,这套屋子竟然没有,楚绍一边打扫,一边记着往里添置的东西。五点,天就已经彻底亮了,楚绍放下笤帚,往张家走去。
张家人还没起,院子里静悄悄的,楚绍一手按着篱笆,纵身一跃,就跳进了张家院子,他来到小屋,昨晚上张家愁云惨淡,没人有心思干活,自然也没人会进小屋来,楚绍很轻易的就找到了楚酒酒的外套,抱着外套往外走的时候,屋里突然走出一个端着盆的女人。
赵石榴心里这叫一个气,好好的房子被收走了,楚绍那个猴精的家伙,竟然还把房子换给了别人,赵石榴对付两个毫无根基的孩子,自然是信手拈来,可她不敢和陈家硬碰硬,就算这户人家成分有问题,他们也还是陈氏家族的人,真闹起来,她得不到好处。
他们昨天丧眉耷眼的搬回张家,张婆子坐在屋里就开始骂,离开让她害怕的队部,回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张婆子立刻找回了自信,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想起牛爱玲说的话,把仇恨全都转移到了赵石榴身上,非说是她害的他们老张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张婆子把家里所有的活都扔给了她,这下可好,以后她不止要做早饭,还得做午饭和晚饭,这不,天刚亮,张婆子就把她叫起来了。
一想到以后天天如此,赵石榴就觉得人生一片灰暗。
正闹心的时候,赵石榴看见院里站着的楚绍,她可不是张婆子,不怕他,于是,她抬起胳膊,哗啦一声,把脏水泼到楚绍脚边,“好啊,大清早偷跑进来,你是来偷东西的吧!”
“你怀里抱的什么?拿来给我看看!”
楚绍又没藏着掖着,赵石榴其实已经看见了,是楚酒酒一开始穿过的衣服,她觉得这么好的衣服留给她家夏花穿正好,楚酒酒害的他们家丢钱又丢房,赔件衣服可不是应该的么。
她准备等楚绍过来,就把他怀里的衣服抢过来,谁知道,楚绍也有这种想法。
走到赵石榴面前,楚绍一手拿着衣服,一手抢过她手里的搪瓷盆,这还是当初他妈妈买的,楚绍抢过来,一个字没说,咣当一声,摔在地上。
赵石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她捂了一下耳朵,再看扣翻在地上的搪瓷盆,她心疼坏了,弯腰就想捡,谁知从天而降一个铁锹,一下砸在她手边的地面上,差这么一点点,就把她手指头折断了。
赵石榴触电般把手缩回去,她惊惧的抬起头,却发现楚绍没看自己,他举起从墙边拿的铁锹,大力往搪瓷盆下砸,铁锹的前端是很锋利的,和刀差不多,第一下,搪瓷盆被砸的窝了进去,第二下,表面碎了,露出里面的铁皮,第三下,铁皮被砸漏了。
这还不算完,楚绍又砸了几下,直到这个盆中间破出一个大洞,连修都修不好,他才当啷一声,扔掉手里的铁锹。
屋里人听到动静,连忙爬起来,连衣服都来不及套,就出来看是什么情况。赵石榴僵硬的站在地上,抖着手指向楚绍:“你、你就是个土匪!”
张老头、张庆收都站在赵石榴身后,张婆子出来看见一地狼藉,楚绍一脚踢开地上的破搪瓷盆,然后看向所有张家人。
“别再惹我,昨天的仇,我会跟你们死磕一辈子。”
说完,楚绍拎着衣服出去了,张婆子在后面哭天抢地,“shā • rén不过头点地,你这是不让我们好过啊!”
楚绍推开张家的院门,表情漠然。对啊,就是不让你们好过。
房子和钱,本来就是他的,谁说过还给他,就算是赔罪了,他只是把属于自己的要回来而已,其他的账,还是得算啊。
*
一大早老张家又叮叮咣咣的,换了别人,邻居早跑出来问了,是他家,邻居连掀起眼皮都懒,天天都这么闹,没一点新意。
清晨露水浓,太阳还没出来,楚绍走了一来一回,头发就半湿了,连睫毛上都有细密的水珠,他来到队部西面,拍了拍大队长家的院门。
很快,一个女人走出来,“谁呀。”
楚绍在外面回答:“伯娘,是我,楚绍。”
听到是楚绍,大队长也走了出来,他的媳妇叫林丹丽,是村里难得的高中生,她和楚绍妈妈张凤娟是高中同学,也因为这一层关系,楚绍跟大队长一家的关系都不错。
林丹丽把院门打开,问道:“怎么这时候就来了,听说你和酒酒昨天就搬出来了,屋子里啥都没有,睡得不舒服吧。”
楚绍摇头,“挺好的。陈伯,我想跟你请个假,我带酒酒去一趟镇上,买点东西。”
大队长点点头,“去吧,一次就买全了,用不用跟别人结伴?”
大队长纯粹是客套一声,毕竟平时跟别人这样打交道习惯了,他以为楚绍这样独来独往的性子肯定会拒绝,谁知道,楚绍竟然答应了。
默了默,大队长回忆了一下今天有什么人会出去,然后对楚绍说:“那你再等等,咱村的知青们今天也要去镇上,他们前几天就说过了。知青起得晚,你跟酒酒多等一会儿。”
楚绍眉头皱了皱,显然不太乐意,不过,他还是勉强的点了点头,“行,我们在村口等他们。”
“好,我告诉丁知青一声,你先回去吧。”
楚绍依言回到新家,这时候六点多,楚酒酒还没醒,过了大约十几分钟,楚酒酒揉着眼睛走出门,楚绍摘下两根带刺的长黄瓜,用水缸的水洗过,递给她,跟她说了一会儿去镇上的事。
听说要和知青们一起进城,楚酒酒举着黄瓜问:“能不能带生义哥一起去?”
进城诶,听说城镇里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自然不能忘了她的小伙伴。
楚绍一听她提起韩生义,心里的情绪就特别复杂,一面他知道韩生义帮过楚酒酒很多忙,比如昨天,要是没有韩生义,楚酒酒就被卖了,可另一面,他又觉得韩生义不过是个外人,楚酒酒却对他这么信任,有好事一定会想着他,这让楚绍感觉很不爽。
“他不能去。”
楚酒酒:“为什么?”
楚绍站在菜地里,看有个茄子已经长得够大了,他揪下来,放进屋里,“因为他住在牛棚,牛棚里的人都不能出去。”
其实不是这样的,韩爷爷和韩奶奶是下放牛棚来劳动的,确实不能出去,他们在这里的身份就相当于囚犯,没有外出和联络的自由,大队部会给他们安排相应的劳动。而韩生义是跟着爷爷奶奶才过来的,他不是牛棚的在编人员,很多条条框框的事情,其实都束缚不了他。
比如他每天侍弄的那块菜地,牛棚人员可干不了这么轻松的活。
不算牛棚人员,也不算正常村民,这就是韩生义在青竹村的尴尬之处。
趁着还有时间,楚绍好好跟楚酒酒科普了一下韩生义在本村的状况,楚酒酒听的啊了一声,“生义哥没有工分吗?”
“当然没有,他又不是青竹村的人。”
楚酒酒叹了口气,“生义哥好可怜。”
楚绍点点头。
楚酒酒又叹:“跟我一样可怜呢,我们都是同病相怜的人。”
楚绍:“……有你什么事,你怎么就可怜了?”
楚酒酒掰着手指数:“我也没有工分,我在村里也是外人,也很尴尬的啊。”
楚绍:“你有你爷爷我。”
楚酒酒摊手,“生义哥也有爷爷,人家还有一个奶奶呢,这么一算,好像我比生义哥更可怜,爷爷,你什么时候把奶奶给我找回来啊?”
楚绍:“……”
“小小年纪,脑袋里都在想什么,走了!再不走,黄花菜都凉了!”
说完,他率先出了门,楚酒酒望着他大步离开的身影,撇了撇嘴,然后才快步跟上。
好好的,急什么,她就是想要奶奶而已,倒是爷爷,想的东西比较奇怪,连耳朵都想红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楚绍:没、没红!就是没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