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艳。
……
她当初盛气凌人的离开了青竹村,一脸的老娘终于跳出这个火坑了,村民们本该看不起她,一个劲的笑话她,但看见她如今的狼狈模样,他们实在是说不出奚落的话。
短短几个月,李艳就像是老了十岁,她以前不洗头不出门,现在头发乱糟糟的,油的都能炒菜了,可她一点都没注意到。在镇上监狱待了一周的时间,彻底把她的胆子吓破了,不管看见什么,她都跟个惊弓之鸟一样,害怕的要命,大队长怎么都没想到,之前明艳动人的李知青,如今会变成这副模样,他让村里人陪她回知青点,而回到知青点以后,李艳看见马文娟,两人见面,均是一愣。
马文娟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李艳就痛哭出声,她扔下自己的包袱,抱住马文娟,眼泪不住的流,像是要把自己这些天有多害怕全都发泄出来。
从这天起,李艳变了,她再也不跟个刺头一样,也不会再用自己的鼻孔看人。她在村里乖乖的干活,累得半条命没了,她也不抱怨,看她转性,马文娟还挺开心的,大家一起去镇上的时候,马文娟邀请她一起去,谁知道,李艳死活都不愿意踏出村口半步。
她确实转性了不假,但同时,她也再不敢离开青竹村了。
名利金钱,在命面前,那都是过眼云烟。想当势利眼,也要有命去当势利眼,只要出村,李艳就会想到过去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她算是看透了,青竹村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除了这里,她哪都不想去。
说到做到,就连跟陈三柱离婚,李艳都没走出青竹村的大门,她拜托大队长帮她办,陈三柱如今在青石镇是逃犯,所以没费什么功夫,大队长就给他们办完了。
这么大的毒瘤,把它清除掉很容易,但清理它留下来的烂摊子,就没那么容易了。
柴耀祖这一周,几乎就没睡过觉,也没怎么吃过东西,冯如意都担心他会这么过世了,而一周后,终于,柴耀祖拿出了补救的图纸。
不推翻大坝,只在各种细节上加固,因为上回一起行动,留下了友谊。军区的领导说了,如果还需要他们,他们可以帮忙出人,柴耀祖这回十分认真的计算了一下,只要人手够,只用一个月,他们就能把大坝加固好。
但问题是,他们没钱。
陈大柱贪污的钱到现在也找不到,而他本人已经被送到市里去了,同为主任级别,杨主任当然没法处理陈大柱,只能把他送走。找不到他们贪污的钱,又抓不到消失的陈三柱,杨主任厚着脸皮去找上级要钱,结果上级对他吹胡子瞪眼。
贪污这么大的问题你没发现,现在发现了,需要擦屁股了,就来找我要钱了?没钱!
不仅没钱,你还得好好的把这个大坝修好了,不然,你就等着一起倒霉吧!
杨主任想吐血,错不是他犯的,可就因为他倒霉,他现在只能想办法凑钱,先把这个窟窿补上,柴耀祖跟他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自然也得跟着凑。说好听的,他们这是将功赎罪,说不好听的,他们就是自己救自己的小命。
柴耀祖把自己的所有家当都拿出来了,冯如意各种借钱,几乎能借的都借了,可还是杯水车薪,他们拼命的凑,凑一起也只有几千块,而想把大坝修起来,最起码要两万块。
楚酒酒听说这件事以后,她跟楚绍商量了一下。
“要不咱们也跟着凑一凑吧,冯阿姨平时对咱们挺好的,要是柴总工程师真的去农场了,那她一定会伤心死的。”
楚绍皱了皱眉,“家里的存款现在只有五百多,就算咱们全都拿出去,也不够啊。”
而且,这些钱都拿出去了,万一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急用钱,那他们自己该怎么办。
冯如意说是借,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这钱借出去,就别再想拿回来了,楚酒酒想了一会儿,突然,她跑到卧室里,拿出那件一整年她都没再穿过的外套,用力在里面掏了掏,终于,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金镯子,拿着镯子,楚酒酒兴奋的跑出来。
“这个很值钱吧,咱们把这个送给冯阿姨,她比咱们有门路,肯定知道去哪能把它换成钱。”
楚绍:“这不是你爸妈送你的生日礼物吗?把它送出去,你舍得?”
楚酒酒愣了愣,她看着手里的金镯子,纠结了一下,然后回答道:“舍得不舍得的……这个镯子就是个死物,在我这里,我戴不出去,也换不成钱,根本没什么用。但送给冯阿姨,她能用来修大坝,这样不仅能帮冯阿姨渡过难关,还能给附近的村民做一件好事,挺好的呀。”
说到最后,楚酒酒笑了起来,看了一会儿她脸上的表情,楚绍抿了抿唇,接过镯子,掂了掂。
“我也不知道现在金子能卖多少钱,你这个够沉,如果按以前的价格,应该能换六七百,我去找人问问吧,别直接送给他们,要是找到一个靠谱的,以后说不定还能赎回来。”
说着,楚绍站起身,“不管到时候换回来多少钱,咱们就给冯阿姨他们八百,剩下的,就留作急用。做好事可以,但不能为了做好事,就把咱们的所有家底都搭进去。”
楚酒酒听了,她点点头,“嗯嗯,那爷爷,你快去吧。”
温秀薇出去上工了,家里就他俩在,楚绍把镯子拿走,用手绢包起来,然后快步出了院子,楚酒酒在门口目送他离开,转回身,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抿了抿唇,她也走了出去。
她去菜地找韩生义,两人坐在菜地的边缘上,韩生义听着她复述刚才跟楚绍说的话,听完以后,韩生义说道:“可你还是舍不得。”
楚酒酒转过头,眨了眨眼睛,“我不是舍不得镯子。镯子世界上有的是,我舍不得的是……它是别人送我的礼物,还是很重要的人送我的礼物。”
韩生义:“不管你舍不得的到底是什么,既然不想拿出去,那就别拿了,他们缺的是几万块,不是你一个镯子就能填满的。”
楚酒酒:“话是这么说,但能帮一点就帮一点,而且,我觉得能把镯子送出去也挺好的。送我礼物的人我已经见不到了,一看见这个镯子,我就心里不开心,所以一直放在柜子里,都不怎么敢拿出来,楚绍总说,我想以前的事想的太多,把镯子送出去,那我想的应该也会少一点。”
说完这话,楚酒酒抬起脚尖,轻轻的踩了几下地面,她望着地上青翠欲滴的菜叶微微笑,好像一片叶子也能让她觉得好玩。韩生义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把目光收了回来。
干完菜地的活,韩生义应该回家了,不过他跟楚酒酒说,他要去公社找陈干事办点事,楚酒酒听了,哦了一声,然后就独自转身回家了。而韩生义看着她的身影拐过弯,紧跟着,他转过身,去了另一个方向。
村西头,大坝工程结束,郭黑子因为也是工程里的领导之一,被带过去问了好几天的话,不过镇上没有他贪污的证据,而他在这个工程里又一直安安静静的,跟陈大柱的来往也没有那么密切,所以,很快他们就把他放回去了。
这几天,郭黑子不敢出自家的门,他要避风头,就一直在家睡大觉,郭家三兄妹习惯了爹不在家的日子,看见他回来,还都挺不自在的,除了郭有棉,其他人全都跑出去玩了。
躺在窗户下面,郭黑子正做梦吃好吃的,突然,他家大门被敲了几下,然后,韩生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
“有人在吗?我是韩生义,有人的话,麻烦开下门。”
听见韩生义这个名字,郭黑子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他惊疑不定的看着窗外,不明白这小子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