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的反应非常大,丁伯云立刻就看见了,但是他没有打断她,就这么静静的等着,等她自己缓过神来。
就跟他思索的一样,楚月缓过来了,慢吞吞的说出了一个解释,“我……”
“我也没想到,可能是出现了什么变化,我的预言能力也不是完全准确的,有时候,就会有出入。”
丁伯云若有所思,“客观事物不会变,只有主观性的,才会变。”
楚月茫然的看着他,根本不明白他说的这句话什么意思。
丁伯云微微一笑。
楚月过去的情况,他早就打听清楚了,交流越多,他越能肯定,楚月根本不是才女,她就是个草包,生活中的小聪明也许还有一些,但要是放在课本上,不管到哪,她都是吊车尾的水平。
一开始丁伯云以为她是靠着预言,才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才女,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这么回事。
预言的能力还在,她的才女人设却保不住了。
截至目前为止,楚月的预言都很准确,唯一出了大错的,就是高考,但这件事对他来说作用不是很大。
现在他的前途如日中天,他之前已经上过工农兵大学了,再去考一个本科,虽说可以锦上添花,但是其中耗费的四年时间,说不定他还能再往上升两级,考大学得不偿失,倒不如等研究生开放以后,他再去考一个半工半读的名牌研究生。
这么想着,丁伯云问楚月,“研究生开放考试,这个应该是会出现的吧?不会再出问题了吧?”
楚月上辈子连大学都没考上,哪知道研究生考试的细节,不过丁伯云也没问细节,于是,她连连点头,“肯定会的,而且就是这几年的事。”
丁伯云笑了笑,“那就好。”
他俩每隔一个月、或者两个月,才会见一次面,而每次见面,除了问预言,丁伯云还会适当的关心一下楚月的生活,之前他这么做的时候,楚月没有任何想法,现在再听他温柔的声音,楚月突然有种自己是一头奶牛的感觉。
因为还能挤奶,所以主人愿意温声细语的哄着自己,要是哪天没有奶水了,她的下场,就很明显了。
楚月又想起去年的事情来,她走了一会儿神,丁伯云叫了她好几遍,耐心即将消失的时候,楚月才听见。
“啊?你说什么?”
见她看向自己,丁伯云为数不多的耐心,立刻又充盈起来,他和善的问楚月:“一年之内,还有没有什么大事会发生?”
楚月摇摇头,“没了,我就知道一个高考。”
丁伯云有点失望,他又问:“连天灾都没有吗?”
楚月望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丁伯云愣了一下,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过了两秒,楚月率先垂下眼,避开了他的目光,“没了,去年那种大灾,几十年才会有一个。”
接下来丁伯云又说了什么,楚月都没怎么记住,到了晚上,坐在书桌前,楚月脑中只剩下丁伯云白天的那个眼神。
那个望着她、十分期待的眼神。
他的脸在楚月脑中消失了,紧接着,楚月又想起关跃龙的脸来,不是这时候的关跃龙,而是上辈子人到中年的关跃龙。
他神情阴狠,哪怕还没看见丁伯云,只是想起他,就足够他恨得牙根痒,沉默了好久,他才对丁伯云下了一个评价。
和回忆同步出现的,是楚月喃喃的声音:“……畜生。”
不把人当人,那他自己,也不能算作是人。
楚月突然感觉有点害怕,上辈子她认识丁伯云,可是跟他没说过话,关跃龙又跟她没有感情,以至于她只知道丁伯云很坏、是个劲敌,却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坏,底线在哪里。
她看不起满脑子情情爱爱的关金巧,就觉得即使她死了,也是她和丁伯云都有错,两人各打五十大板。她上赶着跳进丁伯云的这条贼船,自以为是的握着一把外人绝不会知道的情报,她一年一年的透露,足够透露到他们两个都垂垂老矣,到那时候,丁伯云就是想害她,也没必要了。毕竟,都同舟共济几十年了,她完全可以证明,自己是丁伯云这一边的人。
她的所有想法,都建立在丁伯云是个跟关跃龙差不多性格的人的基础上,他可以更阴险,可以更厉害,但是,不可以更可怕。
楚月隐隐约约的意识到,她似乎是做了一件非常错误的事情,而且,她已经没办法挽回了。
但是就算意识到了,她也不敢承认,因为不承认,心里还有一丝安慰,要是承认了,那她自己就能把自己吓死。
突然,她蹲下去,从书桌的抽屉深处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枚戒指,戒托就是普通的银环,是她小时候用攒的零用钱买的,银子不值钱,却也花了她一张一块的纸币。
银环上没有任何装饰,素净的让人甚至觉得有点寒酸,这戒指在楚月手里不知道放了多久了,她也从不拿出来,所以她妈和奶奶,全都不知道她手里还有这么一个东西。原本的正圆形,被楚月时不时的偷偷把玩,弄成了一个椭圆形,再次抚摸着戒面上被她用胶水粘上去的一个小方块装饰,她心里的感觉好受多了。
她能重生,就说明她是特殊的,是被这个世界厚待的,只要戒指还在,她就不会有事。
定定的看着戒指,楚月做了一个一直以来都没做过的动作。
她把戒指戴到手上了。
她心里想的是,都快改革开放了,她可以戴首饰了,而且宝贝嘛,本来就不该藏起来,但她内心深处的想法是,戴上去,她才觉得安心。
*
楚月的心情这么复杂,楚酒酒就单纯多了,这时候就看出一句话的正确来,无知,真的是福。
……
要是她也知道高考恢复的具体时间,肯定得跟楚月一样战战兢兢的,生怕未来改变着改变着,就面目全非了。但她不知道,所以她什么都没想,只跟其他人一样,加入了复习大军中。
韩生义的工作还没交接完,他依然天天去上班,也就是晚上回来的时候,会看一会儿书。楚酒酒跟齐宝珠约好了,每天图书馆开门她们就进,等图书馆关门,她们再出来。
两个姑娘认真的让家人感动不已,韩奶奶和齐宝珠的妈妈轮流着来,一人负责一天的午饭,然后再让各自的秘书和阿姨送过去。
每天的午饭都是三菜一汤,营养均衡,还包容了中西美食,韩奶奶连当初在法国餐厅打工时偷学的西餐都做出来了,楚酒酒每天早出晚归的,不仅没瘦,还胖了两斤。
楚酒酒这么认真的复习,只是想给自己的真实成绩保驾护航而已,只要发挥正常,她就绝对能考上,但齐宝珠不行,她每天压力大的要命,生怕自己那么用功,结果还是落榜。
一连三天,她做梦都是自己门门考鸭蛋,楚酒酒看她这样,想劝她别学了,先放松一下,但是没用,齐宝珠根本不听她的。
六一儿童节刚过,聂白把自己的大儿子聂松岚,也就是大宝同学,一脚踹了过来,让他跟楚酒酒等人一起挑灯夜战,专心备考。
图书馆早就人满为患了,楚酒酒和齐宝珠是起的特别早,才给自己找到了一个位置,自从大宝来了,她们倒是可以稍微晚起一会儿了。
因为大宝体格壮硕,站在人群里犹如摩西分海,别人都不敢跟他争,只能乖乖让路。
这就是长得凶的好处啊,楚酒酒摸着光洁的下巴,忧伤的想。
她这张脸,就是再往凶猛上多调十个点,也做不到让别人看她一眼,就心头发憷。
大宝小名很萌,大名更是钟灵毓秀,听说当年刘语珍怀他的时候,差点没把字典翻烂了,就是想给他起一个文化人的名字,让他沾点文化气息,离他只会带兵打仗的爹的气质远一点。
万万没想到,脑子跟上了,可是这个长相,还是没跟上。
大宝不爱跟别人聊天,都是默默的做事,默默的关心家人,他小时候,楚酒酒对他是十分怜爱的,现在他长大了,楚酒酒望着比自己高将近两个头的大宝,再也怜爱不起来了。
主要是一直仰着脖子,容易得颈椎病啊……
发育期基本上都过去了,现在大家的身高全部定格,就算还能再长一些,也不会长多少。
现在楚酒酒,就差,就能迈进168了,可惜,不管她怎么给自己灌牛奶,那就是长不上去。
楚绍188,韩生义189,这两人的身高战终于落下帷幕,以一厘米的差距,让韩生义险胜,不过据说楚绍还是不服,在基地里除了做正事,就是拼命的锻炼,非要把那一厘米的差距也给补上才行。
温秀薇166,齐宝珠164,这些都是很正常的身高,唯有大宝,以195的绝对优势,鹤立鸡群,傲视群鸡。
……
长得高,身上还有肌肉,再加上面色冷,哪怕大宝心里住了一个爱扶老奶奶过马路的灵魂,也拯救不了他这个人间兵器一样的外表了。
默默站在排队的第一线,大宝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省得真的吓到别人,他对路口望眼欲穿,终于,买早点的两人回来了。
楚酒酒一边吸豆浆,一边往这边走,看见大宝,她笑眯眯的递过去一袋包子,“大宝早呀。”
大宝耳朵染上一抹绯红,然后,他讪讪的说:“酒酒姐早。”
大宝就比楚酒酒小两个月,但是没办法,哪怕只小两小时,他也只能乖乖的叫楚酒酒姐姐。
每回看见这么乖的大宝,楚酒酒都挺稀罕的,有心摸摸他的头,又怕自己伸出胳膊来,连他的下巴都碰不到。
……太伤自尊了。
跟楚酒酒打完招呼,大宝转过头,看向一直都不爱搭理他的齐宝珠。
“宝珠姐,早。”
齐宝珠垂着眼,连眼皮都没抬,也就是稍微的颤了一下,但大宝知道,这就是“你也早”的意思。
三人不再说话,都努力的吃早饭,一边吃,一边等里面的工作人员把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