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拓跋浑在沙盘上演练了大半日,叶棠不光喉咙开始发疼、声音也带上了沙哑。
拓跋浑年轻力壮又好胜心起,他满脑子都是击败叶棠至少一次——他就不相信自己还能永远被无香子压着打!也因此拓跋浑并未注意到叶棠的疲惫。
贺兰景见状叹息一声,道:“将军,该停了。”
“贺兰景,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被打扰到了兴致,拓跋浑老大不高兴地臭着一张脸。
“我的意思是将军您不饿,我等也饿了渴了乏了。”
贺兰景正值壮年,拓跋浑可是亲眼见过这人在草原上饿了个三天三夜还能生龙活虎地逮着神出鬼没的蠕蠕就杀。
贺兰景说他饿了渴了乏了,这可真是一件好笑的事情。
但拓跋浑也不是个一根筋的傻子,他马上就回过味儿来。
叶棠的唇早已经干巴巴的了。白色的死皮在她唇上微微翘起。她那身灰色的衣袍衬得她有种远离俗世的气质,然而那身衣袍怎么看都有些空荡荡的,可见穿着它的人确实过于清瘦。
莫名其妙生出点儿愧疚感来,拓跋浑吩咐万忸于淳道:“让伙夫们准备饭菜。”
万忸于淳连忙抱拳:“将军,饭菜早已准备妥当。您要现在就用吗?”
拓跋浑这下了悟了:这一营帐里的所有人都在奉陪他的任性。他兴奋到忘了吃饭,不代表其他人也不用喝水休息。
“现在就用,让伙夫们把饭菜送到本将军的营帐里来。”
叶棠并不排斥与几个男人一起用饭。拓跋浑到底身份不同,送到他营帐里的除了胡饼,更有无论是重量还是卖相都相当豪迈的肉。
送进拓跋浑帐中的肉是结结实实的牛肉。
这时代牛作为重要的劳动力很少被宰杀,能被当成口粮的牛不是老的不能动了,就是因为意外失去了劳动力,再者就是病死后舍不得扔,被拿来做成吃的。
叶棠食指大动,撕下一块牛ròu • biàn放进口中。
这是一块牛腱子。肉被煮成了褐灰色,半透明的经络镶在肉中。叶棠不过轻轻一撕牛肉块便被撕开,肉中汁水横流,看起来格外诱人。
只可惜,这块肉并不像看起来那样美味。叶棠差点儿没被腥臊味还有牛膻味给熏得将口中的肉给吐出来。
慢慢地将难吃的肉咽了下去,过去总觉得肉只要被弄熟了基本都会好吃的叶棠从腰间的小包袱里掏出了一个小陶瓶。
“那是什么?”
拓跋浑眼尖,他看见叶棠从小瓶中倒出些黑乎乎的浓稠液体来,还拿肉沾着那黑乎乎的浓稠液体池,顿时胃里微微翻搅。
“酱油。”
胡椒最早出现在史料记载中是在西晋,唐朝人将胡椒当作奢侈品。且胡椒最早并不是被当作香辛料来使用,它最早是以“药物”的身份进入人们视野中的。
叶棠弄不到胡椒这类的香辛料,经历过现代美食的她又无法只满足于军中几乎只有微盐的调味。
于是她自己捣鼓了点酱油。她刚才倒出的是甜酱油。
华-国最早的酱油可追溯到周朝时期,但人们广泛接受酱油是在宋代的时候。在宋代之前,酱油的形态通常偏向于“酱”,而不是“油”。
“那玩意儿……好吃吗?”
理性输给了好奇,拓跋浑脸上虽写着“这是人能吃的东西”,身体很老实地向着叶棠倾了过去。
“将军若不嫌弃,不如试上一试?”
叶棠本来该重新倒点甜酱油给拓跋浑。可她带入军中的物资本就有限,入营后又没法外出,营内也不会随她取用物资,刚才那点甜酱油已经是最后的甜酱油了。
拓跋浑也很干脆,从叶棠碗里拿了块儿沾了甜酱油的牛肉就嗅了起来。
甜香里透出一股酱香,酱香中又有一股十分复杂而馥郁的鲜香气味。被肉汁稀释成黄褐色的液体让人止不住地分泌出口水!拓跋浑将肉送入口中,顿时双眼放光看向了叶棠。
“@#*^%#!!”
嘴巴里塞着肉,拓跋浑说起话来就像是在“唔唔唔”。等他完全吃完了,叶棠才听清他的话:“……这也是道士的炼丹术!?这叫什么酱的东西!”
“就当它是吧。”
叶棠平静地吃肉。见万忸于淳眼巴巴地瞧了过来,贺兰景在对上她的视线后慌忙扭头,她大方地递出了自己的碗。
“两位将军不用上一些吗?”
万忸于淳喜笑颜开:“那我就不与道长客气了!”
贺兰景对叶棠视而不见,叶棠也懒得死皮赖脸地去求他张开尊口——贺兰景不吃,她自己吃难道肉还会变得不香吗?
叶棠碗里的肉当然不会变得不香,倒是在拓跋浑的风卷残云和万忸于淳的眼馋之下,贺兰景吃什么都感觉不香了。
“你们道士可真厉害啊。我还以为你们炼丹就只能炼出寒食散那样的玩意儿,倒不知你们还私藏着这样的好东西。”
风卷残云完了叶棠的牛肉,回味无穷的拓跋浑舔舔还带着酱油香气的嘴唇。
叶棠本想说:“将军若是喜欢这酱油,我愿意将方子献给将军。”
叶棠没想过拿酱油换取利益——发酵酱油用的黄豆也属于一种半军用物资。在民间不是没有平民拿黄豆当粮食吃,只不过这种人比较少。因为黄豆人吃多了会胀气。放屁不雅是小,小孩子吃多了黄豆腹痛、便秘才是要急死大人。
人不能顿顿吃黄豆,因此农民里种豆的人不多,黄豆也多用作畜生的口粮。军中有军马,军马光吃草料长不起膘来,还是要时不时喂些豆料给马儿才能保证马儿身体强壮。
与其拿酱油当致富手段,叶棠倒更希望酱油能快些普及。那样她不用自己搜集材料自己捣鼓就能买到现成的酱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