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庭歌也便不扭捏,“青川规矩,以左为尊,臣睡右边。”
床位敲定,行装安顿,天竟已黑,却没人觉得饿。
“时辰尚早吧。”极寒之地,冬日昼短,阮雪音在最近一次通信里就说,这月份恐怕只有两三个时辰天亮。
慕容峋已来过两回,点头道:“直接去泉边吧。你要不要带上画具?”
丹青本她所擅,又兼此来为神光,自要描摹记录。
画具是专程收拾起来的,拎起便可出发,主仆四人并一队十人护卫走出雪林向一片平缓山坡行进,爬了许久,直走得竞庭歌小腹坠胀,就要坚持不住——
那片暗夜星空下沉碧的水域赫然入眼,掩在深雪雾凇间,袅袅热气腾。
竞庭歌与绣峦睁大了眼。
慕容峋与霍启并非头回见,一别经年,仍是睁大了眼。
兵士成列通通睁大了眼。
造物者天成的世间至美,总能让不同人在同一刻,完全统一审美。
主君默许所有人站在原地观赏良久。
然后与竞庭歌又多迈几步,到了水畔。
热泉的热并未融解水畔的雪,两人选定一棵挂满雾凇的大树,拿出沉厚皮毛铺在树下,又展开画具,席地而坐。
“手炉有么?”慕容峋知她月事至,寒冻之地上走这么久必不好受。
“有的。正捂着。”绣峦妥帖,而她早在行进之时便将其塞到了裙内。
“还有一个。”慕容峋却变戏法儿似的胸前一掏,递到她手中,“也捂上吧。”
暖热乍入冰凉手心,迅速钻整条手臂直达胸腔。雪中送炭原是这个意思,竞庭歌想起淡浮院雪夜,孩子们同自己说的那些话。
“不是每晚都有,也不是入夜就有。先等等。”只听他继续道,“若是一两个时辰都没有,你这身子受不住,便明日再来。”
竞庭歌点点头,展眸望天幕。虽无神光,星子透彻,且比在城镇中所见要多太多,许因离天要近得多?
她不了解星象排列变化是否因地域而异,直觉得这也该画,且要极尽工笔,带回去给阮雪音瞧。
藤黄、朱砂、石绿、花青,十余样出发前新磨的颜彩摊开,顷刻将幽暗雪地缀得明丽。
“其实今夜若等不到神光,只画星空,是无须兑水调色的。”竞庭歌已经起笔,描出夜幕轮廓;星子以淡白点就,她尽可能多画,包揽最大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