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飞箭破空声、重物坠落声、喊声杀声不断传来。
顾淳风收敛心神,与兵士约好传信之法,带着纪齐和姑娘们堂皇下楼,很快出现在禁军林立的街道上。
百姓皆关门闭户在家。铠甲兵士乍见几人似民非民、似兵非兵,且万般狼狈,下意识便要拔刀。
被淳风高声报家门唬得面面相觑,然后见腰牌,单膝跪拜。
“劳烦大人,送本殿回宫。”
正安门前的大道不复昔年开阔。是被兵队填充,因公主归来,强行让出了三人宽窄径。顾淳风一身戎装,遍布血渍污垢,她身后几个姑娘亦然,昭示边境杀敌、千里归都城的辛苦惨烈。
行在最后的瘦高少年走得蹒跚,看着最惨,唯一张脸还算干净,与周身血迹格格不入,像是特意清理过。
——下来之前纪齐找淳风要的帕子。既露脸、随公主归朝回宫,便要让天下人都看见是他,纪平的弟弟,前相国的二子,亦在为国搏命、拳拳忠心。
他捏着那方帕子,目光不断扫向沿途禁军,终于看见一张熟脸,咧嘴笑了笑。那是从前在屯骑营的兄弟。
对方一怔,一句“你小子”便要脱口,反应场合不对,憋住了,转身朝旁侧同僚使眼色。
一时更多熟人看见了纪齐,皆欣喜,又瞧他狼狈似丢了半条命,纷纷投出同情注目礼。
这就够了。纪齐收目光,将淳风的帕子塞进前襟。
不打算还她了。而她着急家事国事,定已忘却。
正安门开,长道尽头玉阶下站了个人,裙裾翻飞,春夜深宫里如广寒仙子。
顾淳风一眼确定是淳月,加快脚步。宫门在身后重合上,她来不及管。
“长姐!”至跟前,一把握住对方的手,灼灼盯视,等着听内情。更远处鸣銮殿内灯火辉煌,该是臣工们正议事。
“接到禀报说你回来了。怎么弄成这样!”淳月却似没有内情要说,更不懂她此刻焦灼,将她上下一打量,拉着人便要绕左侧宫道往后庭去,“已经知会灵华殿了,阿忆该在准备,赶紧歇着,叫崔医女好好瞧瞧——”
言及此,她一愣,发现姑娘们后头还有个男子。
回身去看,可不是自家小叔子?
“你也回来了?”
纪齐一瘸一拐,恭谨施礼,“嫂嫂。”
淳月无言望淳风,“怎么把他也拐回来了还拐进了宫”的意思。
淳风朝鸣銮殿一努嘴,“他来找姐夫。”
之前分明不是这么说的。但纪齐会意,“是。家中无人,兄嫂、姐姐都在宫里,总归十殿下要回,我就一起来了。”
淳月稍沉吟,“你姐姐不在宫里。”
纪齐淳风俱是一震。
“已经派人去查去找了,暂无消息。”
“兵荒马乱她能去哪里!”纪齐顿急,本就被家国变数和外间传闻搅得心乱,轻易着火。
淳月宁然看他,“她是自己走的。既敢走,当有自保之法。”
纪齐怔了怔。